子桑璎蹭到枕边,鼻尖轻拱父亲泛红的耳垂:“您要是不说,我们就去问妈了。”
子桑棣猛地坐起,三只毛团骨碌碌滚进锦被堆里。
“我今天……亲了她。”他低声道。
满室寂静,小狐狸们面面相觑。才分开半天就进展到这一步?可父亲的神情分明不像得偿所愿。
“妈什么反应?”子桑瑜小心探问。
子桑棣摇头。她只是怔怔望着他,没有抗拒,亦无回应,如同触碰一尊温润玉像。她总像昆仑巅的雪莲,允他靠近取暖,又在他贪恋温暖时降下冰霜。
崽子们看着亲爹落寞的神情,心里不由得泛起同情。若是从未得到过爱,或许还能狠心抽身离开;可偏偏能感受到那一点点微弱的爱意,却又不足以支撑他对这段关系的信心。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早已成了子桑棣心中的常态。
直到崽子们的出现,他们成了他与她之间无法割断的纽带。他想,就这样生活下去也好,有妻子,有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然而,最难以填满的,正是贪心。
如今,子桑槿一反常态的清醒,让子桑棣意识到,这些年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若她当真勘破情障,若她选择抽身,这漫长余生该如何捱过?
“爸,你想过和妈正经谈次恋爱吗?”子桑瑜甩着尾巴凑近。
子桑棣望着天花板出神:“没想过。”
他与子桑槿相伴数千年,早已将彼此刻入骨髓。没有轰轰烈烈的热恋,只有经年累月的相守,将彼此的存在刻进骨血里。没有惊心动魄的瞬间,可每段回忆都浸着暖意。
“您仔细想想,有没有特别有意义的地方?”子桑瑜用爪子戳父亲手臂。
子桑棣警觉地眯起眼睛:“问这个做什么?”
三只狐狸崽你推我搡,和父亲毛色相同的子桑珏硬着头皮开口:“我们打算准备个离……”
“是旅行综艺!”子桑璎急忙打断。两个哥哥斜眼看向临阵改口的三妹。
三只小狐狸挤眉弄眼,子桑棣挑眉,气极反笑:“拿我们当综艺素材?”
原本的伤感被搅得稀碎。这群小崽子是真不怕家庭破裂,不过现在流行“去父留子”,阿槿或许会不要他,但绝不会抛下孩子们。
“小四说妈已经答应参加了。”子桑璎祭出杀手锏。
“什么?”子桑棣一愣。
子桑瑜幽幽补刀:“到时候会有很多帅哥嘉宾,您真不参加?”
房间里突然安静。
最终,三只狐狸崽各挨了个脑瓜崩,以及父亲咬牙切齿的回答:“我去。”
第10章
这些日子,子桑槿很茫然。即便经过小四的提醒,她终于明白自己对师兄的感情是爱情,可这份认知反而让她更加无措。
她的脑中从未存放过与爱情相关的思绪,如今这道难题,实在超纲得厉害。
她向小四求助时,小四却一反常态没有给出答案,只是神秘兮兮地说:“这种事,需要母亲仔细感受你的内心呢,它会给你答案。”
这句话太过玄乎,就像修士每逢破镜时问心求道,只要念头通达,便能无往不利,这似乎是在求空。
古往今来,修士似乎皆是如此,摒弃七情六欲,为求仙
人无情。
她想起师尊,那位最终悟道飞升的存在。那时的师尊早已亲缘断绝,无父母,无子女,无道侣,行走世间如同清风拂过,你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却留不下他。
可师尊并非无情。他带走了挣扎求生的她,抱着她的手温柔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
师尊总是笑着,笑容如春日的暖阳,比起闭关,他更喜欢带她和师兄去听松涛抚过竹林的私语;比起讲经,他更爱在秋夜桂花落满地时对月小酌;比起炼丹,他总执意要在雪落时分围炉煮茶,温一壶酒,讲些尘封的旧事。
师兄和师尊很像,他们像是天边的皎月,本该一直悬在天边,成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但她不是。
师尊曾带她看过春花夏蝉秋月冬雪,她当时只觉得美,却也仅仅是美。
每逢此时,师尊总会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叹道:“小槿,希望你一生永远都不会明白到它们为何美好。”
她那时懵懂,仰头反问:“那小槿长大后会明白吗?”
师尊沉默许久,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何必执着清醒……”
尘封的回忆如潮水般蔓延,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
曾经的风花雪月,如今想来竟像昨日所见。
被回忆裹挟的子桑槿有些怅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子桑槿毫无睡意,索性起身往屋外走去。这座庄园是典型的江南园林,曲水流觞,移步换景。虽是深夜,园子里却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