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诤当然能感觉到柏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但他对别人的眼神习以为常,并没有拆穿。
也是因为静得呼吸可闻,柏原才能敏锐地注意到方予诤不易察觉地深吸了口气,但还是没能抑制住身体上的不适,拳头抵着嘴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知道让老板这样子劳累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柏原忙轻手轻脚地出去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水,为了让方予诤喝得放心,走回来当着他的面拆开包装好的消过毒的杯子,倒了半杯,垫上杯垫轻轻放到他手边。
方予诤这才有些略微的意外,他向柏原道谢,手里的东西也改完了:“我们现在过一遍。”柏原忙答应,老板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可还是好听,醇厚如字符滑过绯色的丝绸。
一遍讲完,他征询柏原的意见,柏原由衷叹服:“我觉得改完后重点更明确了,也没有前面那么枯燥,您增减的内容都很好。”
“那就这样,”方予诤把纸推给柏原,下了结论,“我明天会早到会场,你准备了流程表吗?”
柏原对答如流:“我已经安排好重印,明天嘉宾进场前绝对都能处理好,这一份旧的给您参考一下。”
方予诤接过纸卡:“做得不错。”
“太感谢您了,”柏原谢天谢地地起身告辞,“方总,我还准备了一些吃的,您看您需要吗?”
方予诤在返程的航班上一直在补眠,其实是饿了的,但是他客气地拒绝:“不用了。”
柏原也不再多说什么,喜悦都写在脸上,转身要出去,方予诤叫住他:“对了,你说你叫百元?哪两个字?”
“柏树的柏,原野的原。”
“好,”方予诤平静地说,“回去吧。”
可结果就是这么尴尬,等方予诤在后面关了灯出来,竟看见柏原边看稿子边走在他的前面,也在往酒店去。
他顿时有点拿不准这人到底是细心谨慎,还是明天的活动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有点不放心地想要跟进去看看。
这时又进来了电话,显示是“文宸”,公司真正的大老板来电。方予诤看着那两个字,很快接起来。
对面简单问候了他两句,似乎也不在乎得到什么回答,立刻就直奔主题:“予诤,你看到陈康闻的事情了吗?”
方予诤觉得这三个字跟鬼一样缠着自己。其实他大概能猜到事件的内因,但还是想和电话那头的人多说说话:“我下了飞机不久,出什么事了?”
在文宸慢声细语的讲述中,方予诤也就放弃了跟上去的念头,他目送着柏原走进酒店,自己则独自留在了夜风中。
第2章 意外
答谢会当天,一大早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云层铅黑,铁幕一般罩得人呼吸困难。
柏原早上睁开眼时,以为是天还没亮,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后,只能躺在床上仰天长叹莫非是天要亡我,然而叹气也没用,叹气也要上班,只能咬咬牙扛住压力,奔赴现场。
交通阻塞导致了宾客大规模的迟到,所有的环节,包括午宴和晚上的鸡尾酒会全都得往后延,酒店的人找他,各路人马的助理秘书找他,自己人也找他,柏原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得一见地忙乱。
因此柏原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方予诤信守承诺地早到了。
现在人还不多,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方予诤倦容难掩,精神不佳,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还若无其事地时不时从他眼前蹿过去。旁边坐着的市场总监顾炜川正在抓紧时间跟他同步一些事情,平时工作起来一向高度专注的人,注意力被柏原打断了数次,很快越听越走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终于抬手叫停:“你们去看看柏原那边怎么回事。”
顾炜川听都没听过:“柏原?”方予诤示意他去看不远处忙碌的年轻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全靠一个人吗?”被问的人不敢耽误,连忙去安排协助了。
方予诤刚指挥完,柏原一回头,总算发现了救星莅临,后者立刻面露喜色,一路小跑了过来。
很快,柏原半蹲在方予诤身前,抽出准备好的演讲稿,美观整齐地装订好了:“早上好,方总。稿子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先帮您收着。”
方予诤颇不放心地:“有什么麻烦吗?”“已经解决了,”柏原的语气里有暂且攻下一城的轻快,“客人都没有取消行程。还好上午的安排很简单,下午的环节我们也都协调完毕,您稍等,马上就开始。”
果然司仪已经在台侧准备。
柏原的头发跑得有些乱,汗水也湿了额头,可能是热和激动交织着,仰脸看上来的时候,一双眼睛也亮亮的像只湿漉漉的小动物,脸颊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