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个月9号,”原本应该告别就好的方予诤,一个人被留在房间的深处,像要被无言的空间一口口吞噬,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地脱口而出,“不是这个月。”
柏原仿佛也被这股扑过来的孤独感击中,却并不知其从何而来,他笑说:“那下个月9号再说。”方予诤目送着他带上门,房间里终于一点声音都没了。
柏母没想到儿子一趟去了这么久,中间已经发了几个消息来问,最后一次打电话的时候,柏原正在爬楼梯:“妈,我到门口了。”
柏母总算放下心:“你这个老板太压榨人了。”柏原失笑:“又不是他指挥我,是我自己着急送过去的嘛。”
“那他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自己收好吗?,”柏母更加不满,甚至搬出了正面案例,“你也是,当年傅秘书也没有这么给咱们干活的。”
柏原的笑容止不住,安抚着母亲:“好啦好啦,回头我也说他,快去睡吧。”
等再次洗了澡躺在床上,柏原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琢磨着要给方予诤送个什么礼物,他可没钱买名表哦,即使是那块表,方予诤好像都看不上眼的样子,自己又能干什么呢。
胸前的护身符已经被暖得温热,贴着柏原的心口,他习惯性地又去摸摸,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困又累,很快也就睡着了。
接下去的两天,柏原以前所未有的热情上着网,他在自己的手机上密集搜索着关键词,辗转于视频网站和八卦平台之间,好在酒店说到做到,网上一点风声都没有,他渐渐终于放下心。
甚至因此有了一些意外收获,柏原挖出了不少方予诤的旧新闻和旧照,加上同事们私底下都在探索星期三晚上内部论坛里公然表白老板的人到底是谁,柏原午休时端着碗跟他们扎堆交流,信息库也得以迎来重大更新。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方总既然在休息就不要打扰他了,柏原还是控制不了地在下班时汇报一下,有些意外的,方予诤虽然很有可能在扶额,但仍会回复一个:“好。”
说实话习惯了方予诤总是在自己的附近,如今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柏原甚至都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寂寥感。
好不容易等到周一再见面,方予诤脸上的伤已经初步愈合。结果晨会上,传来了盛城的工业园区项目环评没过的重磅噩耗,所有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柏原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和其他人一样惴惴不安地观察起方予诤的脸色。
方予诤没说任何指责的话。柏原转念一想,确实也是,事已至此,就算这时候投个原子弹把办公室炸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什么时候我也能和老板一样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就好了。
他往下安排:“尽快组织和盛城见面,如果不是我们的专业过失,实验室危废处理不达标,这种结果很难接受。”
柏原做着纪要,注意到方予诤的话没停,手要去拿什么东西,他会意,把桌上的钢笔往那边推了推。
方予诤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时刻被关注着的妥帖,自然而然地捞起笔,在自己的记事本上补充了一些内容:“专组先去申请延期听证,剩下的褚言把控,我们出方案,有问题直接来找我。”
偌大的会议室一时之间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方予诤又补充:“同时下周要开始内部年审了,准备的进度周三前汇总过来。”
回了办公室,方予诤很快打开电脑,查询起印象中的类似案例,到目前为止,他都决定正常去做盛城的项目,既然是环评出了问题,那就解决环评的问题。
柏原有事进来找,方予诤示意他坐在对面等一会儿,接着开始搜索。
其实这样的事情他经手过几宗。
印象最深的一个,当然是刚来公司没两年的时候,方予诤正好就赶上了团队服务的一个大型项目环评出了重大问题,到最后原本还蒸蒸日上的一个集团公司,活生生被拖到破产清算,后续更遭人举报牵扯到权钱交易,进去了好几个人。
这也相当于是给了当年的方予诤一次震撼教育,巨大的挫败感里,如果不是文宸劝导,他可能都已经因此而放弃继续做这行。
柏原眼看着方予诤的眉头越皱越紧,想起身先出去,又担心打扰到他思考,不敢乱动,有点如坐针毡了。
按理说那个项目比较特殊,对比盛城不具备什么参考性,可是方予诤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像一团乱麻,他现在抓住了一个头,却没办法把线索展开。
“老板……”柏原终于忍不住开口,“要不我等下再来。”
方予诤又起身,去一边的立柜专心地查找关联项目的纸质存档,找到了,立石集团。他抽出文件,立石集团创始人的名字赫然就在显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