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是目前唯一显得有点生活气的地方,新买的锅具、碗碟拆了封,整齐地码放在崭新的橱柜里。
傍晚,拆完最后一个箱子,柏原还是套着他那件旧T恤,在温暖的顶灯下,研究新买的智能电饭煲。他刚下单了米和菜,准备等下煮饭。
“晚上吃什么?”方予诤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把柏原所有的书和画具整理进书房,额角带着薄汗。
柏原放弃了,太累了脑子不够用,他丢开说明书直起腰:“点外卖吧?”
方予诤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柏原略显疲惫的侧影,和那些还带着包装盒气息的厨具。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要不我来做。”
“嗯?”柏原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他,“你会?”在他的认知里,做饭怕不是方予诤唯一的短板,后者在厨艺上的技能仅限于把摘好的菜洗干净,柏原怀疑这人连煮饭要放多少米和水都不懂。
男人笑着重提旧事:“我全知全能啊。”“好好好,”柏原心甘情愿地退出,“那我也是要享福了。”等到他买的面条鸡蛋青菜之类的食材送过来,柏原才忍不住笑了,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呀,不过也行,五星大厨,始于煮面。
方予诤径直走进厨房,卷起了衬衫袖子,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
“你行吗?”柏原有点不放心,但还是让开了水槽前的位置。方予诤开始他最擅长的洗菜环节:“问的什么话,你说我行不行。”柏原被逗得心一痒,这才轻轻捶了下他的背:“好好好,你最行。”
“没事的,煮个面,总不会比对付停职调查还难。”方予诤勉强维持着“什么都会”的人设。
柏原靠上旁边的料理台,只见方予诤洗菜的动作还算熟练,但到切菜就露了馅。刀在他手里有点不受控制似的,切葱花勉强凑合,只是大小不一,轮到午餐肉时,就力不从心了,厚薄不均,边缘毛毛糙糙。
“要帮忙吗?”柏原“嘶”了一声,问。
“不用。”方予诤头也不抬,专注地盯着案板,一丝不苟地完工,接着找出一个小锅,接了水放在灶上点火。
等水开的间隙,他拿出两个碗,笨拙地往里面倒调料,生抽的量让柏原下意识抿住了嘴唇。接着他把面条下进去,用筷子搅散,然后是午餐肉片,青菜。他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和食材,看起来比签合同的时候还谨慎。
“差不多了吧?”柏原看着面条变软,青菜也塌下去了。
方予诤用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尝了尝,点点头,关火。他拿起汤勺,小心地把面捞进两个碗里,再舀上热汤,这一步倒是稳稳当当。
两碗面端上那张临时支起的折叠餐桌。清汤寡水,沉着几片厚薄不一的午餐肉和蔫软的青菜,卖相实在普通。但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调料混合的香味,还是让饥肠辘辘的柏原立刻动了筷子。
“好吃。”柏原咽下面条,抬头对他笑,眼睛依旧亮亮的,“很暖胃。”
方予诤见状,也低头吃了一口:“……嗯,熟了。”柏原笑嘻嘻地安慰他:“还不错啦,我一碗不够吃呢。”方予诤听着 ,作势要把自己的面条挑给柏原,后者竟然真的去接:“给我吧。”这下又心软得不行了,方予诤感慨:“还不如点外卖。”
“别妄自菲薄呀,万事开头难。”——如同这个新家。
逐渐安静的餐厅,只剩下筷子碰到碗边的轻响。天色暗了,邻居家的灯火开始星星点点地亮起,像是也在庆祝他们新人生的第一夜。
“明天,”方予诤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我约了人,谈个项目。我想先从工作室开始做,再考虑注册公司和租办公室的事。”柏原应了一声:“几点?要我一起吗?”以前共事时,方予诤的重要场合他都会参与,像是有点肌肉记忆了。
“你上你的班,”方予诤笑道,“我可以做好。”柏原连连点头。方予诤接着说:“下午约了郑律师,把放弃补偿的最后手续签了。”“好。”柏原没多问,起身收拾碗筷,“那晚上想吃什么?我到时候去买菜。”
絮絮叨叨的行程安排声中,柏原低头洗碗,水龙头哗哗响。方予诤走到他身后,看着他脖颈弯出的弧度,还有T恤下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的肩胛骨。他伸手,替柏原解开围裙的系带,动作很慢。
柏原洗碗的动作停住,没回头。方予诤顺势环过他的腰,手掌隔着薄薄的T恤,熨帖在他平坦温热的小腹上,下巴抵着他的颈窝,深深呼吸。
“都过去了。”柏原关掉水龙头,仔细擦干手,转过身回抱住方予诤。他知道可能有些事情,还需要时间来疗愈,但是他已经不再担心方予诤会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