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他人在吗?”
“只有我跟爸爸,他不和我说话。”
“你们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你能把爸爸的手机给刘管家吗?”他想尽快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是对面的孩子有自己的打算:“不要,我要守着爸爸,帮爸爸接电话!爸爸累了……”她听起来转向委屈和低落。
被那边结束了通话,方予诤没有任何犹豫,让司机立刻调转方向往繁园开,同时马上联系他们的人。
好在很快找到了文宸的管家,方予诤狂风暴雨地:“简总在家吗,他是不是在自己房间昏过去了?”“什么?!”管家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我现在去看。”
管家一边上楼,方予诤一边跟他复述刚才的通话。虽然忍耐住了没有催促,深重的呼吸泄露出了他的紧张。“哐当”推开门的巨响传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虽然他和文宸到了如今这种局面,但这么多年,毕竟两人还能称得上一句朋友,有时憎恶对方自私冷漠手段龌龊, 归根结底罪不至死。
正在纷纭间,他忽然听见管家迟疑的一声:“先生,你……”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文宸已经在那边问着:“怎么闯进来了,出什么事了?”
只需片刻,方予诤就明白过来闹了乌龙,他闭上眼睛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把电话挂了。
接着整个人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刚才电话里文宸那沙哑又有点不耐烦的语调,像根从现实里突出来的小刺,扎破了他一路高悬的情绪。
出于对人命的关心,自己如临大敌成这样,结果呢?人家只是在睡觉。他试图驱散心底那股无处着力的尴尬与自嘲。
司机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瞥了一眼方予诤,谨慎地放慢了车速:“方总……那,繁园还去吗?”方予诤睁开眼,目光落在车窗外倒退的街景上,阳光依旧刺眼,刚才的黑云压城全是幻觉:“前面停吧,我去办点事。”
下了车,冷风一吹,脑子冷静了不少。孩子的天真里带着委屈,说“爸爸累了”。文宸最近压力很大吗,大到让女儿都察觉到了。
他想起自己这边一团糟糕的停职调查,而文宸无人可用,陷在臻邸的泥潭,同样也不轻松。他们都被钱权滋养,同时也被其中的规则消耗。文宸百般折磨他,最痛苦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想让文宸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可是,何至于此呢。他们是两个活人,又不是仇恨的傀儡。
此时手机震动,方予诤低头一看,是文宸。
第39章 俯视
文宸听管家讲述了经过,大概猜出来方予诤是因为女儿的话,误会自己在家里晕厥。他身体差,晕过去可能会出大事。想到方予诤被停职调查折磨得焦头烂额,却还愿意在乎自己的死活,自诩看透万事万物如文宸,心也柔软了一些,因此打电话来报个平安。
“没事就好,”方予诤恢复了冷静,也同样恢复了冷淡,“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架在这里。文宸的语气称得上柔和:“今天有时间吗,不如来家里吃饭,我让他们做你爱吃的。”
他没什么爱吃不爱吃的,不过是往昔文宸给的什么都说好,才让后者有了自以为是的错误记忆。
方予诤带着嘲讽:“我现在这个情况,去你那里不好吧。”没想到他的话这么直接,文宸叹了口气,一如既往地对他“大度”而“慈悲”:“没了实权也好,停职调查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
“本意?”听的人有几分好奇,“你说说看。”文宸的声音还是那样雅致:“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和以前一样,你却总是让我难受。”他既然这么说,看来这一系列的事情果然都是他的手笔。方予诤快气笑了:“和以前一样?多以前?”
“你和柏原搞在一起之前。”文宸说得轻飘,“其实,予诤,你的生死不在我手里,始终只在你的一念之间,只要你愿意。”话里弥漫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方予诤握着手机,几乎能想象出文宸此刻的神情。“你啊……”他带上了笑意,只是这浅淡的笑很快转变为同情,“你确实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
电话那头无声了一瞬,刻意营造的平静出现了破绽,文宸的调子也沉了些:“说话何必这么难听。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如同以往尽心尽力,什么都可以谈。”
尽心尽力,挺好听的四个字,把百分百当狗修饰得很婉约。
“别把自己骗了,”方予诤不再跟他兜圈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还会回头吧。”
文宸不说话,只能听到他略显深重的呼吸声,他在克制。这番毫不留情面的揭穿,显然打乱了他预设的温情剧本,故人还在乎他是不是死了,原来不带任何余温。一种被冒犯和被挑战的阴冷与愠怒,通过他长久的沉默传递到方予诤耳边。他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