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年纪大了,毛病也多了,倒想起我们这些小辈来了,每年还得找我哥要点钱看病。你说,当初她咋就舍不得拿钱给我爹治病呢?要是当初好好治,说不定我爹也不会走得这么早。”
于清抬眼瞧了瞧走在前头的贺父,撇嘴小声嘟囔:“云哥儿,那老太婆心可黑了,晓得小儿子指望不上,就想从咱们这儿抠钱。你们可别给,让她把房子田地卖了去治病。”
贺小云皱着眉头,气呼呼地回他:“那哪能给呀!我哥对她恨得牙痒痒。也就过年去三伯家一回,平常我俩路过老屋都绕着走。
她要钱,我哥就说没钱,啥时候有啥时候给。那老婆子也拿我们没办法。有一回我跟哥都不在家,那老婆子带着贺三婶偷偷摸摸进屋里想偷钱。你也知道,我嫂子脾气温和,根本拦不住,多亏周夫郎瞧见,赶紧跑去给我哥报信儿。”
于清感慨道:“唉,还是大山哥硬气,不像你二伯,年年都得拿几两银子去孝敬那老太婆。”
贺小云疑惑地问:“渊哥咋不劝劝呢?”
于清摆了摆手,说:“阿渊不爱管这事儿,反正又没花我俩的钱。”
“那二婶呢,二婶肯定不乐意吧?”
“那可不,年年为这事儿吵。我这爹呀,说他窝囊吧,有时候还真窝囊;可要是犟起来,那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认死理。随他去吧,咱做小辈的能说啥。”
几个人正走着,突然,不远处有两个身影朝这边走来。于清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他轻轻碰了碰贺小云,急忙压低声音说:“云哥儿,别说了,你看看那是不是笛哥儿。”
不远处的贺小笛正闷着头想事儿呢,满肚子都是愁。冷不丁一抬头,瞧见迎面走来的这几个人,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脸上“唰”地一下闪过一丝不自在,赶忙把一脸的愁容藏起来。只见他微微仰起下巴,嘴角硬挤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想摆出以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停下脚步,瞥了瞥这一行人,不冷不热地说:“哟,二伯,今年来得可真早哩。”
贺父笑着回他:“笛哥儿啊,你不也一样嘛,今年回来得倒挺早的。”
贺小笛脸上没啥笑意,只淡淡地说:“毕竟镇上离村里还有段路,怕来晚了,让我娘担心。”
“那咱们赶紧走,过去了还能搭把手哩。”贺父说道。
大伙接着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贺家老屋。一进院子,就听见灶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烧火声,还夹杂着贺三婶的数落声。
“成亲都几年了,成天就知道吃,还想吃荤腥,可你那肚子咋就没个动静呢,让全村人都看咱家笑话。要是明年还怀不上,我非得让我儿把你休了不可。”
季春花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娘,我也着急呀,可这事儿急也没用……我也去医馆瞧了,大夫说别急,能怀上,让我吃药调理调理就行。您整天盯着我肚子,还不如多操心操心爹,别让他成天往镇上勾栏跑。”
贺三婶一听这话,眼珠子瞪得溜圆,火“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她把手里正扒拉柴火的火钳“哐当”一声扔到地上,扯着嗓子大声骂道:“你个败家娘们儿,说的这叫啥话!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提你公公去勾栏的事儿,你咋这么不要脸呢!贱人,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还敢顶嘴,这就是你没福气!你看看村里别家媳妇,哪个像你似的,成亲好几年了,肚子还瘪瘪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双手往腰上一叉,气哼哼地接着骂:“我当初让我儿把你娶进门,指望你给老贺家开枝散叶,光宗耀祖。谁知道你就是个扫把星!自打你进了我家门,家里就没一件顺心事儿,日子越过越穷酸,肯定是你这个灾星把咱家的福运都败光了!”
贺小云站在院子里,听到贺三婶这一顿骂,眉头紧紧皱成个“川”字。
贺小云扭头看了看身旁跟着的仆人,没好气地吩咐道:“你,赶紧进去跟我娘说,外头有人来了!”仆人听了,赶忙应了一声,一溜烟儿地往灶屋跑去。
贺小云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心里盼着能赶紧把贺三婶的注意力引开。虽说季春花不中用,但家里的事儿得分场合说,别让外人看笑话。
没过多久,贺三婶从灶屋里探出头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哎哟,是我笛哥儿回来啦,快进屋坐,外头冷。”
贺三婶虽然脸上笑着,但一点招待客人的意思都没有。
还是贺老太听见动静,慢悠悠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容,招呼道:“哎呀,都来啦,快屋里坐吧。”
走进屋里,贺老太转身从墙边拿过几把凳子,摆在堂屋中间,一边摆一边说:“都别客气,随便坐哈。”她的眼神在大伙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贺山兄弟俩身上,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