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回答谭居岸,“他不可能让老傅这样一直睡下去,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老傅的。”
谭居岸皱了皱眉,“傅岑没给方越说过这个事儿?”
“看样子应该没有。”舅舅说。
谭居岸轻声叹气,“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舅舅面露哀伤,“傅岑从小就有主见,也有责任感,什么事儿就算不是他的错,他也会揽到自己身上。要不他小子当这么多年班长呢。”
“傅岑的性格就注定了他不会怎么为难别人,他只是不会放过自己。他知道岑教授和老傅是因为谁变成这样了,他也做不到迁怒,做不到真正对方越恶语相向,也不会与他撕破脸皮。”
“说到底,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关,道德把他高高架起,现实却是他接受不了道德给予他的束缚。宁愿他真的恨方越三年五载,也好过现在这样,折磨两个孩子来的好。”舅舅说着说着,有些出神。
他当年谈个恋爱也惊天动地的,但是远不及他外甥这样。
若是傅岑真的不喜欢方越,多好啊。就可以恨得干脆彻底,就算道德也约束不了他什么。
可是爱情比流氓更流氓,要是可以立马斩断一切念想,又何必困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忏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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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越回了实验,进了一个普通班,天天按部就班地上着课,时不时给傅岑打个电话。
傅岑几乎很少在电话那头说些什么,多数时间都是方越给他说些老傅的情况,然后傅岑就会挂掉电话。
方越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陈述刚走的时候那种状态,天天昏昏欲睡,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而好不容易一切平静下来了,许久不见的胃病又找上门来。
他的胃好像势必要把这一年没作的妖全部作一遍,隔三岔五就要疼一次。
寒假的时候,傅岑回来了。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几个学长学姐去看了看老傅的情况,然后和医生交流了很久。
等他忙完回过神来,才发现方越已经陪了他一天。
两人一学期没见,再次见到都有些尴尬。
但傅岑的目光,好似终于不再那么逃避落在方越身上,他们去吃了饭,甚至还散了会儿步。
一整个寒假,方越都呆在傅岑身边。
傅岑很忙,忙到每天要看无数的实验报告。
方越就在他旁边昏昏欲睡,睡醒了就吃,有时候吃了还要吐。
吐一次两次倒是没什么,吐多了倒是引起了傅岑的注意。
傅岑这才注意到方越竟然比一学期前还要瘦,面色也苍白且带着病气。
那是他这一年第一次脸上出现了慌张这个神情。
方越强忍着胃痛,安慰他,说自己没事儿。
但傅岑还是在寒假要结束的时候带着方越去做了一次体检,最后的得出了一个方越不算意外的结果,进食障碍。
医生其实还建议他去做点有关抑郁症的测试,方越拒绝了。
那天回家之后,傅岑又一次开始吸烟,当着方越的面抽完了一整包烟,然后哑着嗓子问他,“你要把你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不放过自己?”
“是因为我吗?”
方越在黑暗中默默流泪,他这一年总是喜欢哭,即使哭没有任何作用:
“...不是因为你。”
“那又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
傅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他的手好似也抖着。
那天,他主动抱了方越,一遍又一遍地抚过方越的背脊;一遍又一遍地对方越说:“已经过去了。”
“不要再想了。”
傅岑没时间陪方越就医,只是嘱咐方越好好吃饭,好好看病,就又踏上了去往北京的飞机。
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傅岑又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放过你自己吧。”
方越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哀伤,他感觉傅岑好似在道别。
这一次傅岑去北京,他们就没再联系过。
方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失去了给傅岑发消息的想法,他只想在春天还没来之前,给自己找个土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不过暂且不能这样做。
他还没去北京呢。
又一年六月,方越高考成绩下来之前,傅岑就回a市了。
这一次,他主动给方越打了电话,约他吃一次饭。
在饭桌上,傅岑第一次提自己要去英国这个事儿。
方越听到的时候其实是头脑发懵的,还下意识问,“什么时候走?”
傅岑回答,“后天。”
方越只觉得天旋地转,又想吐了,但是他忍住了,战战兢兢开口,“你不是要在北京等我吗?”
傅岑沉默一瞬,皱了皱眉,“我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