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 好吧,她的字……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写字久了,墨汁有沾到手上的时候。
这日,顾长渊执笔未稳,墨汁不慎溅在手背上大片晕染开来。他垂眸看了一眼,不置可否。
陆棠已经随手把他的轮椅推到水盆前,催促道:“快洗干净,待会儿别又蹭到书上。”
然后……她站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伸手进去。
她皱眉看过去:“你怎么不动?”
顾长渊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微微扬了扬,示意她看清楚。
陆棠盯着他,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只有一只手能动!他根本洗不了!
陆棠嘴角抽了抽。
顾长渊也看着她,神色淡定,既没有求助的意思,也没有半点尴尬,仿佛这根本不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最后,还是陆棠憋不住了,一把拉起他的左手,捞了一捧水替他洗起来。
“你不会早点说?” 她没好气地问。
顾长渊低头看着她仔细擦拭自己指节的动作,语气平淡:“你没问。”
陆棠:“……”
她想抽回手,可又觉得自己要是半途而废,反而显得像是输了气势。只能咬着牙,把他的手洗得干干净净,还顺手给他细细擦干了。
耐心,是他的武器。他每天的生活如此繁琐,所幸顾长渊永远有无限的耐心。写字、翻书、吃饭、穿衣……每一件事,他都比旁人做得慢,但他从未因此气馁或恼怒,只是固执地,一次次努力,一次次调整,直到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尚有余力就不被迫接受,这他对自己的要求。
陆棠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他不急于求成,也不轻易放弃,只是低头,沉默地一次次尝试,一次次习惯,一次次适应——如同过去十几年,他在战场上所做的一切那般精准而冷静,像一个固执的将军,在无数次失败之后,仍然寻找一条新的胜利之路。
陆棠觉得,他是真的很厉害。
第8章 门槛 她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
这天清晨,天光微熹,晨雾未散,陆棠已如往常般练刀。
她立于空地中央,双足微分,重心沉稳,手中长刀斜指地面,薄雾环绕她脚边,刀刃映着晨光,微微泛寒。调息几下屏气凝神,她骤然一步踏出,左腿微曲,脚尖点地,右臂扬刀自下而上斜劈而出,刀锋破开空气,带出一道尖锐的啸音。紧接着刀势不停,利刃贴身回旋,左足前探,右足猛然跺地,顺势翻腕横扫,一式“风卷残云”疾劈而出,刀光自右向左疾扫,残余的雾气被这一击荡开,露出一片清透的晨光。随即,只见她足尖一点,身形拔高,气力未尽,刀势便再度生变,刀锋顺势回环,又贴身下落,脚踏实地的刹那,利刃猛然下斩。
陆棠身形不停,刀随人走,转瞬已变招数式,步伐游走不定,刀光翻飞,每一招起落间,皆藏锋收势,劲力灌注刀身。刀风拂起衣角,汗珠渐渐顺着她流畅的下颌滑落汇入衣领,都丝毫不影响她的出刀节奏。
等到一个时辰结束,她终于停下,收刀归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白皙的面颊透着健康的红晕。陆棠随意抬手拂去额间汗水,转身正欲离开,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不对啊!
顾长渊不是说,大夫交代他的身体要多锻炼,或许会好起来?可这段日子以来,她见他不是坐在轮椅上翻书下棋,就是在给她温书,白天秦叔不在,晚上她来了……那,他哪来的时间锻炼?一天天闷在屋子里,难怪脸色苍白,这么久了也没见什么好转。
她越想越不对劲,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满,忍不住猛地握紧刀柄,目光一沉——这事,得管!
于是,顾长渊青天白日地迎来了这位不速之客。他刚在书案前安置好,翻开昨天看到一半的棋谱,门口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顾长渊,我进来啦!”
不等他回应,下一刻,房门已然被人推开。一股带着晨练后汗气的微风涌入屋内,裹挟着清晨的凉意,而门口站着的人身上仍残留着运动后的余热。
陆棠气息尚未平稳,双颊微微泛红,眼神却极亮,映着晨光,澄澈如冰雪初融后的湖水,五官明朗,眉眼凌厉,额角的碎发因汗水微微湿润,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衬得她的神色愈加鲜活。阳光自她的身后倾洒而入,勾勒出流畅的轮廓。
她步伐稳健的迈进屋子,快步靠近,一开口便是直截了当的询问——“顾长渊,你每天什么时候锻炼?”毫无铺垫,直击要害。
顾长渊刚抬到书卷上的手微微一滞,目光下意识地闪了闪,语气仍旧淡定:“每天你走之后,秦叔会帮我按摩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