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花只觉得心里“咚” 地一声,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却不是欢喜,也不是感动,反倒像被谁打了个结,堵在胸口。
她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低的:“好,我……我知道了。”
第二天,她借口去村西头买豆腐,半路拐去找了万媒婆。
那几句话,她原封不动地转了过去:“他说,他是有意的。”
万媒婆听完,眼睛顿时亮了,乐得嘴都合不拢:“我就说嘛,我说那人不是没意思的!瞧着冷,实则藏得深呢!”
她边说边一把拽住黄小花的手,笑得眉开眼笑:“哎哟你个傻大姐,这可是个好亲事,我这就给孙家婶儿回个话,说咱这边应下了!”
黄小花怔怔地站着,手垂在身侧,指尖冰凉,一句话也没接。
万媒婆却已快步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还在嘴里念叨:“这下稳了,男方亲口说的‘有意’,还能假得了?我这几天就安排安排,改天请人过来坐一坐。”
她走远了,院子里只剩黄小花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提着一袋豆腐。
豆腐还冒着热气,她却觉得手心发凉,胸口像堵了一团棉絮,闷得慌。黄小花站了好一会,才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豆腐,像是才记起自己来这儿的理由,默默转身往回走。
第68章 那日之后,黄小花便没再……
那日之后, 黄小花便没再去过隔壁。
一来是腊月将至,气温骤降,山风夹着霜气灌进屋来, 吹得人骨头里都透着冷。田里活计清了,入山也愈发危险,她索性在家待得更勤些, 亲自照料阿婆, 也能多抽些空做些年节前的准备;二来是那头“好事将近”,她总觉着, 再去敲门、再张口请人帮衬,终归有些不合时宜。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念头是从哪一日起的, 只是忽然间,就觉得既然是隔着一道矮墙, 还是该将界限拢一拢才对。
可世上的事偏就由不得人算。
不过五六日光景,这样的清净就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
正是快吃早饭的当口,她在厨房里帮阿婆添柴烧水,灶火烧得正旺, 锅盖边泛着一圈圈白汽,湿气氤氲。她闻声擦了擦手,快步去应门, 抬眼一看, 门口竟是秦叔, 身后一架轮椅,里头坐着的是顾长渊。
他裹着一件暗青袍子, 外头又搭了件厚实斗篷。今日风大,他额侧的碎发被吹得有些凌乱,一缕垂在眉间, 衬得脸色比往常更苍白些。没戴帽子,呼吸间透着寒气,眉眼仍是旧日温润模样,只是望着她时,似带了一瞬不易察觉的迟疑。
“黄姑娘。” 他微颔首,声音压得很轻。
黄小花一时怔在原地,尚未来得及说话,秦叔已在旁替他开口:“姑娘莫怪,今儿一早沈昭和我得赶去镇上办事,闻渊也要进山采药,院里转了一圈,竟没人能留下来照应。这不,只得叨扰你一日,能不能劳烦姑娘帮着照看一下我家少爷。”
他说着,略带几分歉意地指了指脚边的食篮:“午饭、茶水都备下了,不劳您费心。傍晚我们就回来,不会耽搁太久。”
黄小花指尖还沾着些微湿,站在门内看了他们片刻,才轻轻点头,让出半扇门道:“进来吧。”
秦叔应声推着轮椅进了院子。快到门口时,她才想起自家堂屋也有个不低不高的门槛。她快步上前掀起门帘,正要伸手帮忙抬轮椅,却被顾长渊低声制止:“我来吧。”
秦叔便俯身去扶他。
顾长渊微一颔首,左手撑住轮椅扶手,身子缓缓倾前,想自己起身。但一用力,身形便不太稳,黄小花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手肘,搀他站稳,秦叔则赶忙将轮椅搬进屋内,再和小花一前一后地合力扶着他坐了进去。
好一番折腾,让顾长渊额上微沁了汗,原本苍白的面色也染上一点热意。
堂屋陈设简单,一张八仙桌,两条杉木长凳,桌边支着一只铜火盆。火盆里余炭未尽,星星点点的红光隐在灰下,照着几只粗瓷碗和桌上一把老陶壶,壶嘴边还隐约有些茶垢。屋角靠墙堆着些柴禾和一些杂物,门缝微开,风一吹,窗纸便被带着微微颤了几下。
顾长渊坐定,抬眼望了望这间小屋,目光在火盆上略略停留,又回到秦叔身上。
秦叔见他点了头,便也不多言,拱手道:“那我便先走一步,傍晚来接人。”
“好。” 黄小花应了,送他出门。回屋时顺手提起火盆上的铜壶添了水,壶底落回炭火中,“啪”地一声响,屋里热气升腾,顿时暖了些。
门扇合上,风声顿止,屋里瞬时静了下来,只余火盆中炭火偶尔“啪”地轻响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