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了一跤,但是已经处理好了。”
“那就好。”
他站在药柜前,原本应该在找东西,现在偏头看向我,金色的发丝有一半隐没在室内的阴影中。
伴随着对方略微转身的动作,我终于看清了他原本处于我视野盲区的另外半身——左手臂上有道划伤,血液仍在缓慢渗出,半干的血渍像藤蔓一样攀爬在皮肤上。
看上去非常痛。
“这不是很严重吗!”
“只是看起来有点吓人啦,不小心在体育仓库的架子上刮了一下而已。”
我都能从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感觉到幻痛,偏偏他本人还在毫不在意地摆手。
把翻找出来的绷带放在桌上后,他走向墙边的洗手台,就要伸手拧开水龙头。
啊……这种伤口不能直接碰水吧。
“请等一下——”
出声的同时,我本能地几步冲到对方身边,一手扯过他的手腕,一手按住他放在水龙头上的手,企图阻止他的动作。
从水池中溅出的水珠落在皮肤上,遗留在手背上的冰凉触感,与手心下属于异性体温的热度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我与金发少年面面相觑,比我高出两个头的他微微俯身,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像是茫然又像是惊讶,任由我握着手腕将受伤的那只胳膊从水池中拉开。
短暂的对视后,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惊慌地松开了手,如果不是因为膝盖很痛大概也已经跳了起来。
“啊啊非常抱歉!一不注意就……但、但是最好不要用水冲……那个,我是说——我现在就去处理掉这双没礼貌的手!”
与我过激的反应相反,头顶隐约传来的是呼吸般的轻笑。
“这样吗,谢谢你。”
道歉的话语在他温柔的声音里骤然止住,我无措地抬头,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后又开始犹豫。
要帮忙吗?
可是之前被拒绝过,再来问一次的话会显得我像那种死缠烂打的麻烦角色……
在我兀自纠结时,黄濑同学率先开口。
是一句过分礼貌的询问——或者说是请求:“我没什么经验,可以拜托你帮我处理一下吗?”
诶?
我愣了下。
“……如果不介意的话?”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下午,尝试着伸出手却被拒绝的自己,和耀眼但又遥远的他。
明明没有经过多久,却好像有很多事情被改变了。
这一次,“想要帮上忙”的声音确实收到了来自对方的回应。
我熟练地在柜子里拿出贴着双氧水和生理盐水标签的瓶子,又从墙边搬来一把座椅让他坐下。
“要先清理一下伤口,可能会有些痛。”我说。
他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突然静下来的空间里,仅有一臂的距离间,对方的每一个反应都会被无限放大。
就连呼吸节奏的变化都会透过微弱的气流清晰地传递过来。
但其实我比他还要紧张。
用生理盐水冲净未干的血渍时,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将双氧水淋在伤口上带走残留其中的异物时,就明显感到紧贴在手掌下的肌肉骤然变得紧绷起来。
我犹豫了一下,拿起棉签轻轻地用碘伏擦拭创口,于是那只手臂直接颤抖起来了,蜷缩的手指也紧紧地扣住掌心。
不稳的呼吸声从左上方传来,他吞咽一下,紧皱眉头咬着唇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啊啊好奇怪,感觉我像是欺负对方的坏人了。
我克制着不去看他的反应,开始在心中背诵早上的课文,木然地捏着棉签继续涂药。极为漫长的过程后,我如释重负地放下装有碘伏的无菌罐。
“好了,黄濑同学。现在坐到那边,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下。”
他终于放松下来:“啊……麻烦你了。”
整个过程中都非常安静的少年乖乖地坐在了桌前,我也拾起桌上的无菌纱布和绷带开始包扎。
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对方的手臂。
就算尽力想要忽视,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属于他的信息。比指腹更加炽热的体温,富有力量感的流畅肌肉线条,皮肤下凸起的血管和骨骼轮廓。
我记得黄濑同学是篮球部的正选,听说还是王牌。虽然长着一副偶像脸,但他毋庸置疑是个运动系。
在我纤细瘦弱的手腕对比下,视野里的这只手臂愈发显得强壮有力,它的主人很像是那种能一球把我送进医院的危险角色。
好……好有压迫感!
我表面认真,实际上神游天外。
包扎的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对于习惯独处的我来说是默认状态。但黄濑同学为什么也这么安静?
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