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水鬼,这次是雪女。这个人完全是在把我当成小孩子糊弄啊!
空无一物的死寂短暂地从他身上褪去。他拍拍手,抖落肩头的雪,抬头看向我,用那种无意义的微笑轻而易举地堵住我即将脱口而出的回应。
“总之,别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
*
我并没有遇见所谓的雪女。
但碰到了和雪女还有黑手党相比,更不想见到的人。
“你的游戏水平真的有够烂的,是在小瞧我吗?”
“怎、怎么可能!是岛田你太厉害了啊!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啧,没劲。接下来去打柏○哥好了。”
“咦?还要继续玩吗?”
“你不乐意?”
“不不不不我当然愿意!”
从三步外的那间游戏厅里走出来的,是国王和他的新臣民……不,是新奴隶。
虽然我已经尽力避开了曾经碰见过他的那条街道,但只要我还留在这座城市,总有一天会再次和他撞上。
可偏偏是在这个糟糕的时点。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并且路况很差,完全不适合逃跑。
现在突然掉头或者跑起来会更加显眼。我将伞面放低,遮住自己的脸,继续往前走。
身侧的脚步声突然停下,随之响起的是其中一人疑惑的声音。
“岛田?怎么了?”
“不,只是感觉好像看见了熟人。”
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重音放在了句中唯一的名词上。刻意拉长的语调透露出一种恶劣的玩味,仿佛猫抓住了即将逃入洞中的老鼠。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
“诶?”
身旁的跟班发出状况外的疑惑音,岛田转身,朝着我的方向继续说:“你走路的时候会习惯性低头,对视线很敏感,在被注视时会本能地加快脚步,但又会在意识到这点时刻意放慢速度。”
“……”
难道说这个人其实是我的深柜???
左肩上落下桎梏般的重量,他伸手移开了我的雨伞。失去阻隔后,冰凉的雪落在手背上,瞬间被体温融化,只留下一小片湿渍。
我缓慢地抬起头,对上记忆中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啊,抱歉。其实刚才是瞎说的,我只是觉得背影看起来很眼熟而已,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他毫无诚意地道歉说。
“你就不担心认错人吗?”
“无所谓。就算认错也只是会被当成搭讪,我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他亲昵地勾住我的肩膀,“再怎么说也是让我流过血的女人。我可是很记仇的,要是不能十倍奉还的话,我会难受到茶饭不思。”
“是吗,是好事呢。我是指茶饭不思这件事。”
“这个态度真是令人不爽,你真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吗?”他回头朝着身后伪装背景板的跟班扬起下巴,“喂,你——名字叫什么来着?算了,这个也无所谓。你玩过女人吗?”
“咦?我、我吗?没有……”
“正好,今天来玩点刺激的吧。”
“诶?!这、这不好吧——”
“她都不介意,你在害怕什么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松开了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大脑前所未有地冷静。
这个世界很奇怪,怀抱恶意伤害他人的加害者总是可以置身事外。但也可能相反,正因为他们拥有为所欲为的资本与能力,所以才能肆无忌惮。
又一次,每一次。
……那我呢?
我看见翩然降下的雪花退回到空中,时间开始不断往前倒流,直到我重新站立在那个午后的走廊间。
即便阳光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即便逃跑也没有用,那道阴影总是如影随形。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办法了。
——如果他能彻底消失的话。
啊,这不是很简单吗?
异能力曾经带给我无穷无尽的不幸,却也同样赋予了我与之相矛盾的不死,只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想活下去。
那如果我打从心底期望这个人消失,等到数万亿微小的可能性叠加在一起时,这个容易实现的愿望也会顺利成真吧?
耳边的声音瞬间远去。
属于日常的画面像碎掉的玻璃那样从镜面上逐一剥落,念头变得清晰的瞬间,眼前从未止歇的风雪声似乎陡然停下了。
滞后响起的是路人惊慌失措的惊叫、车辆轮胎剐蹭过路面的刺耳噪音,还有激烈到仿佛要震碎胸腔的心跳声。
时间被无限拉长,我从面前两人眼中看见错愕与本能的恐惧,以及我面无表情到近乎冷漠的脸庞。
我成为不了优秀的大人,最后也没办法当个温柔的好人。
肩上的手松懈了力度,我退开一步,在心里开始默数——这个时候该闭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