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淮说完起身,不敢看沈倾倾的表情,走近堂屋,桌面上摆了茶水,摸了摸壶身,还有温度。
他慢吞吞的倒着茶水,观察着房内勾局,空荡荡的墙上挂满了书画,署名是李宝成,是李大全的大儿子。
画的都是些瓷器,这些瓷器他都认得,都是些贵族王公们摆放在家的装饰品。
大门正对的主座旁,左边空无一物,右边是放着蜡烛的架子。
那欠着的债犹如一块巨石压在李氏的心头,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沈倾倾就像是一个出口,撬动着大石头的棍子,她说着说着,脸上的泪痕早已经风干。“还能欠谁,赌坊呗,我早说那不是一个好地方了,那就是阎王爷的地,普通人哪里呆得住。”
沈倾倾接过顾景淮端来的茶水,递给李氏。
宽大的衣袖往下滑,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痕迹映入她的眼帘,沈倾倾立即别过视线,红晕渐渐爬上了耳尖。
她说了许久,自然是渴了,一杯茶水瞬间滑过她的喉咙,进入胃中。
“李大嫂,丈夫不争气,但儿子养得极为优秀,想必是嫂夫人的功劳。”
说到大儿子,她紧皱的眉头终于得到舒展,那是作为母亲为孩子而感到骄傲的神情。
这街坊邻居,谁人不知她有一个中了秀才的大儿子,可谓是鸡窝飞出了金凤凰。
“我们家的钱是勒紧了裤腰带,就是为了供他读书识字,他能不好吗?五岁时,他就被书塾的先生夸赞我儿有天赋,今后可有一番大作为。”谈此,她脸色缓和许多,一点不带掩饰,“今后我们家的好日子可全都仰仗他了。”
顾景淮跟着夸奖一句,“想必那屋内的画作也是出自李公子之手,那瓷器画得简直是栩栩如生。”
“那些个东西我不晓得,漂亮是漂亮,哪里有我这盆子用处大,全都是他表舅瞎弄的。”
沈倾倾脱口而出,“他表舅?”
李氏思绪被拉回,骄傲的神态一哄而散,“就和我丈夫一起躺在你停尸房里面的。方大俊,是我丈夫表哥,去年来投奔我们的。”
顾景淮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方大俊为何投奔?”
“你们这些公职人说话真是搞笑,还能为啥投奔,自然是在家待不下去了,为啥待不下去,自然是家里面穷,要不是看到他有个烧瓷器的手艺,我才不让他在我家混吃混喝,说是亲戚,好处不见得到,倒是我们被穷亲戚缠绕得越发穷困潦倒。”
顾景淮笑笑,“李大嫂,我们少不更事,很多东西确实不知道。”
“啊哟,我像你们这个年纪,我家那极为优秀的大儿子都会跑了。”
两人只得连连点头。
“不过这厮混货也不是省油的灯,也爱去赌坊,我都怀疑我那死夫君都是被他带的,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成婚,成天住在表弟家,简直是不像话。”
李氏心直口快,情绪转化更快,一股脑将心中的不满吐露出来,如大雨倾盆,下个不停,淋湿了两人耳朵。
“姑娘,你们可一定要抓出那凶手,让他赔钱,要是赌坊的债还不上,我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刚才骂骂咧咧,如今眼眶又挤出了几滴泪水。
出了李家。
顾景淮整理身上的衣裳,他的折扇在沈倾倾手中玩耍翻转。
“顾景淮,你这太过于爱干净的行为能不能改?”
“我不改,难不成你要休夫吗?”
抛在空中的折扇差点就接不住,沈倾倾柔和的眼神望过去,将扇子还给他,“哦。”平静的语气不想搭理他的玩笑话。
“夫人,你这回馈夫君的神情似是有些绝情,你莫不是?”他瞳孔微张,故作伤悲。
还委屈起来了。
“顾景淮。”沈倾倾认真的喊道。“刚才李大嫂不是说了吗?不让和赌博的人成婚?你有没有一瞬间后悔娶我了。”
“对呀,是不让嫁,没说不让娶。”
“我可没有那么沉迷赌博。”
“是嘛?那天在大理寺,你们聚在一起说是讨论案子,请问夫人,讨论的是什么案子?”
“忘记了。”沈倾倾别过视线,一口咬定。
顾景淮继续大着胆子逗趣她,“输了?输掉了一年的俸禄。”
虚心让她脑中时刻打着否定的铃声,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会输掉一年的。”
说完,立刻察觉不对,又补充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要是赌,绝对不会输掉那么多银子的,更何况那天确实在聊案件,总结上一个案子所犯的错误。”
“我信你,倾倾,你说啥我都信。”他怕沈倾倾说着说着就急了,讨好的打开扇子给她扇风。
“哦。”沈倾倾随口一答,目光看向前方,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