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融于油,慢慢浮现出枣红色,这是天然的色素,猪蹄像点上了染料,红润光泽。
等糖色慢慢浸透猪蹄就可以放香料了,除了花椒八角,福珠新添了香叶,薄薄一片叶子,带着木香与药香,矛盾却不冲突,大概是自然的结合才那么融洽。
福珠将黄褐的豆瓣酱放进去调味,是用不到盐的。说到黄酱,福珠特意从码头的老味铺子淘来的,香料店都卖豆酱,但都不如那位黄大娘做出来的咸香。
那铺子已经开了近二十年,里边满是豆子的醇香,几口近人高的大缸装着黄豆酱与酱油,顾客只能提着罐子来打。尽管如此,那里经常排上长队,每次路过时,都能看见小厮蹬着梯子拿着长柄勺忙活不停。
深的发黑的老酱油倒进去,猪蹄火红如霞,片刻清水就被冲淡了颜色:“阿余,填上两根柴让火小开。”不知明日客量多少,福珠打算只做一锅。
院子里放着的猪头已经被屠大处理干净了,福珠特意在院子里架了一口大锅,锅沿有她两臂那么宽。炖猪头讲究完整性,剁成拳头大用小锅凑活,就埋没了它的滋味,是万万不可的。
猪头有个寓意叫“鸿运当头,一年都好运连连”,福珠决定明日给顾客免费赠送一盘,就当开业日图个人吉利。而且人们乍一听,猪头肉怎么食的?一时接受起来有点困难,但是尝过之后便再也不能撒开嘴。
猪头虽大,令它入味也不难,最重要的是卤水要调好,热油炒到冒白泡加香茅草、草蔻、排草、草果等香料炒制,别看只有小小一粒,没有它们可不行,而且价值也不菲,甚至比整个猪头还要贵上不少。福珠算了算,香料不是常用,除去明日送的,一个猪头能卖上三五天,倒也合算。
大火将卤水煮开激发香料的气味儿,满院子飘着奇异的料香,不知道的个还以为福珠在熬中药。不过与猪头肉炖煮后,飘出来的就是肉香了。
田氏担心这锅肉得扔了,撇血沫子时味道令人作呕,猪头一般是祭拜用的,摆臭了扔掉也不见人想办法卤着食:“没想到这猪头的味道与猪肉无异!”
阿余却是不怕的,只要是小姐做的,她都无条件相信滋味一定好:“明日这蒜汁猪脸一定卖的好!”眼睛亮亮的,仿佛已经数上银子了。
有蘸料加持,卤的时候就不能放足够的盐,否则拌上蒜汁,客人就咸的顺着窗户飞走了。
一屋子人折腾到傍晚,幸好夏日还有月余将至,天气渐长,不然福珠一行人得摸黑回家了。
嘱咐宋茂临睡前给院里的大锅填上根大腿粗的木头就不用管了,明日早上起来猪脸就炖好了。
第二日就是食肆开张的日子,“有福来”的牌匾上挂上大红花,噼里啪啦地放完鞭炮,食肆就正式营业了。董父在食肆连饭都没用就匆匆走了,母猪新添了猪崽,曹大郎一人忙不过来。
食肆距陆离家不远,陆母带着张嬷嬷来得最早,是第一位进门的客人。还给福珠带了贺礼,是一个小金蟾:“珠儿,伯母没有银子送你更大的,就是那么点心意。”
即便小,那也是纯金的:“我这小店哪里配的上这个,伯母的心意领了,东西我就不收了。”
“可是嫌弃我送的小了?”陆母假装严肃。
福珠见推脱不得,只好收下:“伯母你看看菜谱,想点些什么,不过说好,今日的饭食您不许付银子,不然我就不收礼物了。”
“你这孩子,总是拗不过你!”
陆母点了招牌菜狮子头与红烧蹄髈,并一道凉拌素菜,她与张嬷嬷两人用不了多少。
将肥七瘦三的猪肉剁成肉屑,打入鸡蛋增加肉质的弹滑,与调料拌成馅儿后,散入淀粉,不然团不成肉团,还没入锅就瘫了。狮子头并不完全是肉,为了令口感更丰富,福珠还剁上了胡萝卜碎,往一个方向用力将菜与肉搅成一体。胡萝卜橙晃晃甜丝丝,放入肉中就不见了踪影,它的奇妙在于,能在不失本味的情况下,还能给猪肉添上一抹清甜。
狮子头的丸子在于大,福珠将肉馅搓成男子拳头大小的肉团,温油慢煎,表面金黄时才能用木铲轻轻翻面,阿余是做不了的,用的力稍微蛮横点,娇嫩的团子就开了。
炸好的肉团是惨淡的黄色,锅中留油,添上酱油和清水,再焖煮半刻钟,出锅时用嫩绿的小葱装点。宋茂将菜端上桌时,盘子里的狮子头随着力道还颤巍巍的,陆母夹了一块子,外皮焦香,内里却滑烂入口,她一时分不清这口感到底是肉还是豆腐了。
红烧蹄髈昨晚就炖的九分熟才熄火,今日只需按照客人要求,按量铲出再大火收汁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