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李林竹眯着眼睛认真地想了想,随即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是个死人,或者,是个男的?”
“…”
任白芷嘴角一抽,怀疑这醉鬼是在故意整她。
“你不是死人,怎么敢活的那么纯粹!不是男的,怎么会有那么多想法?”李林竹继续自言自语,语气笃定得仿佛发现了真理。
任白芷心中暗骂:合着女子就不能有点主见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回怼,李林竹却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口道:“也不对,我娘就很有主见,我祖奶奶也能治病救人,还有苏欣……”
他停了一下,似在回忆,随即眼神发亮:“苏欣懂兵法!若有一日,女子能带兵打仗,能救人医病,能经商从官,天下定将更好!”
任白芷一怔,心中莫名被触动,原以为是醉话,却又觉出几分真诚。
她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低声道:“会有那一天的。我就来自那样一个地方。”
“你来自哪儿?”李林竹突然凑近,神色严肃得不似醉态。
任白芷一时分辨不清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在装醉试探她。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见他毫无反应,便继续笑着哄他:“我来自桃花源。那里,男子能做的事,女子都能做。女子可读书,可成才,可医人,可从军,可经商,可为官。”
李林竹静静看着她,良久,突然说道:“你骗人。”
任白芷正要解释,却听他继续自语:“若真有这样的地方,那必是许多年后才会有。不可能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这句清醒得让人发怵的话,让任白芷心中警铃大作。
她怀疑地盯着他,试探地推了他一把:“逗我好玩么?”
亏她还想帮他忙。
谁知,李林竹像没骨头似的,软软一倒,竟直接趴到了地上,纹丝不动。
“不会吧?!”任白芷吓了一跳,心里发慌:她可没用多大力气啊,这万一摔出点什么事来可怎么办?
她急忙下榻,蹲在他身边推了好几下,却见他毫无反应,心下更是慌乱。正在纠结要不要叫人时,却听到一阵细微的鼾声。
任白芷愣住,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冷冷地盯着趴在地上睡得正香的李林竹,气得牙痒:“行,你就这么睡吧!”
她转身回塌,懒得理会地上的醉汉,只留一盏灯幽幽地映着李林竹的侧脸,满是无知的安宁。
*
更漏声声,三更天,打更人的梆子声隐隐从远处传来,搅动了一室的静谧。
李林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眼前昏暗朦胧。他稍稍清醒,发现自己竟躺在地上,身上还盖着一床厚厚的被褥。
昨夜,怎么到这地上来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强撑着坐了起来,脑海中隐约闪过一场醉酒的混乱景象——酒香、调笑、满地狼藉,以及任白芷那双狡黠的眼睛。
糟了,昨晚没被她套出什么话来吧?
环顾四周,塌上一片凌乱,杯盘倾覆,酒壶滚在一侧,酒香散得几乎透彻。李林竹叹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这任家小娘子当真不讲究。
他站起身来,将被褥折好,又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塌上的狼藉,眼看着天色渐亮,本打算推门离开。
可就在手握门环之际,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瞥向屏风后的床榻。
不如,看看这狐狸精睡成什么模样?
怀着一丝促狭心思,他悄悄绕到屏风后。
只见床上的女子抱着被子的一角,蜷缩在靠近墙壁的一侧,睡得极安稳。微光透窗而入,映得她面容宁静,眉间一点浅淡的痕迹,显得格外乖巧。
竟不像只狐狸,倒像只窝在月光里的猫。
李林竹心中不知怎的浮起一丝柔软,动作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他伸手将她散乱的长发拨到一侧,见她毫无反应,便侧躺下,闭目静听她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熟悉的汗味。
怎么又不洗个澡?
哦!蔓菁回家了。
那下次他替她打水。
回想起昨晚她的行迹,嘴角却泛着笑意,“今日追那盗贼跑了半日,回来就倒头睡,哪像个姑娘家?
尽管嘴上嫌弃,但这一刻,心底却泛起几分安稳。她的呼吸声像一曲浅浅的催眠,李林竹只觉胸口轻松了许多。
这就是狐狸的妖法吧。
夜渐深,呼吸平稳,李林竹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曙光初透,室内昏黄的灯光尚未熄灭。
李林竹先行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从侧躺变为仰躺,而身旁的任白芷也从蜷缩姿势翻成了平躺,斜靠在床头,被子早已被她踢到了床脚。
他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将床脚蜷成一团的被褥拉了过来,轻轻给她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