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皱眉:“赵文婧不是说你意欲和离?”
任白芷一愣:“赵文婧?”旋即恍然,“原来她竟是皇家的人?”
“朕的堂姐。”官家点头。
难怪她能做京中女讼师,还三十不嫁无人催,任白芷在心中暗道。
“当初夫妻间拌嘴而已。”她微笑道,抚着肚子,目光柔和:“如今这孩子将至,民妇只盼与官人共享此喜。”
官家沉声道:“可他一个医正,如何配得上你?”
任白芷内心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配不上,你这个大我一轮的大叔就配得上?
但面上却不显,依旧笑道:“贤夫扶我青云志,曾冒死救我于牢狱中,亦陪我度此风雨,于情于理,民妇都不应该辜负他。若说匹配,不过是情深义重四字而已。”
闻言,官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贤夫。”
随后颇为惋惜地说道:“若你是个男子,我定招你入仕。”
任白芷却轻笑了声,带了些不屑。
“怎么?不信?”官家反问。
任白芷点点头,说道:“若官家真想让我入仕,是男是女重要么?”
“当然!本朝从无女子进前朝为官的先例。”官家回答道。
任白芷笑了笑,说道:“那本朝还未曾有过理财治国的先例呢。”
官家脸色一变。
任白芷赶紧说道:“更何况,当初官家不就是看中了我是个女子,绝不可能为官,才借我的口,敲打了新旧两党么?”
她笑得灿烂:“若我是个男子,肯定先以我之后的官运优先考虑,不可能这么毫无顾忌地出面得罪朝中重臣。”
“正是因为我是布衣之妻,我不可能为官,这场救市于我而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我得罪了所有人都无所谓,只要官家的圣旨在我这里即可。”
“我正是因为是女子,才一定会成为官家的纯臣,官家才会如此信任我,放手让我去做。”
“所以,又何来,如果我是男子的假设呢?”
她戳破了官家的心思,也吃定了官家不会恼。
果然,闻言后的官家哈哈大笑起来,赞许道:“原来朕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看穿了。”
任白芷也跟着笑道:“能成为官家的纯臣,我很荣幸。只是这种事,再而衰,三而竭。还望官家体谅,允许民妇全身而退。”
这话似乎触动了官家的记忆,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们都走吧,朕本就是个孤家寡人。”
任白芷不知如何应答,便不语。
官家却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冗官冗兵,入不敷出,田连阡陌,税不入公,边患频发,法令空转,贪污成风。”
“所以当安石提出,以天下之力生天下之财时,朕如获管、晏。只是,嗨,若你早生个十年该多好。”
与官家共事这几个月,任白芷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落寞的他。
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心疼男人,倒霉一阵子,替男人赚钱,倒霉一辈子。
她在心中默念了三遍,终于稳住了心神。
“任白芷。”
这是官家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她赶紧坐直了身子,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动了一下。
“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同意?”官家认真地看着她,再次问道。
“我想要钱。”她脱口而出。
官家轻笑了声,说道:“入宫,朕保你荣华富贵。”
“跟自由。”她继续补充道。
闻言,官家脸上的笑僵硬住了,嘴角一冷,道:“倒是贪心。”
说罢,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往后靠着椅背,说道:“若朕偏不给呢。”
任白芷起身行礼,说道:“那民妇也只好听从。只是——”
“陛下再也得不到一个纯臣了。”
“好大的胆 !”官家怒不可遏地拍了一下桌子。
任白芷连忙跪下,低着头,手拖着肚子,尽量安抚着宝宝。
似乎被她的动作触动,官家眼中的凌厉褪去几分,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当初王氏求朕给你一道赐封财神娘子的圣旨,朕只当你有点做生意的小本事,让贫苦百姓能赚钱过上好日子。”
“如今看来,你还真是个财神呢。借内库三十万便解了四百万贯的危机,短短三月又将三十万如数奉还,甚至还解决了运河的资金,又三个月,运河提前完工,下期工程款还未开筹,就已经到位。”
“留你在,何愁国库空虚,何愁没有军饷,何愁国泰平安。”
任白芷赶紧把这顶高帽子踢了回去:“官家圣明,新法圣明,民妇不过是借势而为,占了光,再加之运气不错,哪儿算得上什么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