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白芷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大人,我以开玩笑的方式给你台阶下,你不要就算了,怎的还蹬鼻子上脸呢?若真要论起来,民妇与大人「不近」又「不远」,大人却对我「不孙」又「怨」。这般计较,岂不是更难养?”
工部尚书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指着任白芷,骂道:“好没家教!”
任白芷却笑了笑:“我的家教告诉我,能干,就上,不能干,就闭嘴看别人怎么干。不能干,却还在一旁嘴别人,好一个长舌夫啊。”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嘴里“你”了半天,最终啥都没说不来。
还是官家替他解了围:“任氏,不得无礼。”
任白芷乖乖闭嘴,心里却暗暗腹诽。这位皇帝大叔,真是用人朝前,用完就丢。
只听官家继续说道:“若是关于修运河一事没有别的异议,工部那边便推进吧。不可因此耽误了工期。”
之前的御史立刻站了出来,语气激愤:“但无论如何,此事本不该由女子出面,简直荒唐!女子本分乃是相夫教子,若是天下妇人皆学你一般抛头露面,干涉朝政,这天下岂不乱了套?”
任白芷闻言,轻笑一声:“御史大人此言差矣,天下妇人可未必人人学我。”
“哦?”御史冷哼一声,抱臂道,“难不成你以为天下女子皆愚钝,唯独你聪慧过人?”
任白芷摇头道:“大人言重了。只是天下间,尚有许多女子为生计奔波,她们要洗衣做饭,要下地耕作,甚至要撑起一家生计,养活丈夫儿女。她们早已习惯为家操持,甚至为国操劳,可从未像大人这般,随便空谈几句,便要否定所有男子。”
“大胆!”御史拍案而起,怒道,“妇道人家,最忌不知廉耻!你当众与男子争辩,难道不觉羞耻?”
“民妇未食君禄,便可替君分忧。”任白芷语气柔和,却不带丝毫退让,“可大人食君俸禄,却整日盯着别人腿间有没有那二两肉。到底谁应该感到羞耻?”
大殿上,不知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又匆匆掩住嘴角。
御史脸色铁青,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怒极反笑:“口舌之利,终究掩盖不了女子天性狭隘,目光短浅的事实。自古以来,朝政皆由男子掌理,哪有让妇人置喙的道理?此事若开了先例,岂非女干政之乱?”
任白芷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对官家一鞠躬,道:“既然修运河之事已经达成共识,那民妇得去加紧落实。时间与工程都是专家们算好的,与农忙时错开,每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风险。”
她微微顿了顿,语气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至于别的事情,还请官家多费心,免得小事拖成大事,反误了国计民生。”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都忙着呢,别啥事儿都让下面的人顶锅。
官家轻笑了声,说道:“那你先去忙吧。许大人,记得一会儿把条子批了。”
任白芷领命退下,临走时,余光淡淡扫了御史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真羡慕你们男人,说两句无稽之谈就把钱给赚了。”
御史大怒,猛地起身:“你——”
可她已然福身一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第118章 请辞
之后的日子里, 任白芷不仅要把控修运河的财务进展,还时不时被官家拉去朝堂舌战群雄。
王卉偶尔会派人请她赴达官贵人夫人的宴会,可她总是忙得分身乏术, 最后只好让李林竹带着礼物代她前往。
“你也该适当露个脸,别光顾着跟那些老头子们打嘴仗。”王卉见她一连推掉了好几次请柬,忍不住叹道,“你不在, 这些贵妇们的流言可越来越多了。”
“流言?”任白芷随手翻着账本,头也不抬地道, “她们还能编出什么新花样?”
“自然是说你狐媚惑主,恃宠而骄。”王卉淡淡道。
“那倒是有趣,若真能惑主,我怎地还在这儿算账,而不是在宫里享福?”任白芷不以为意。
王卉摇了摇头,语气多了几分认真:“修运河的事已经逐步走上正轨, 何必事事都亲力亲为?你如今身怀六甲,还是要多为自己想想。”
任白芷笑了笑, 漫不经心道:“事情一日不算完, 我心里不踏实。”
“可你也别在朝堂上逮谁骂谁。”王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旧党的人骂骂也就罢了,新党的人可都是自己人, 你这一顿乱扫射,蔡大人都替你为难。”
任白芷闻言,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语气带着几分随性:“我骂得不过是些投机取巧之徒, 能因此与我翻脸的,未必真是自己人。”
王卉忍不住叹了口气:“人啊, 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