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一凛,心知此事若处理不当,反而会引发更大的信任危机。
任白芷沉思片刻,最终敲定道:“这样,验银票时,分为三组,一组是钱庄的人,一组是咱们自己人,最后一组是别的钱庄的人。若银票真伪产生异议,只要有两组人判定为真,便是真的。”
她眸色深沉,缓缓道:“四大钱庄互相掣肘,可以避免钱庄不认旧账。”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思索之色,旋即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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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未时,四大钱庄门口已然排起了长队。百姓们虽依旧对钱庄不信任,但此刻也别无选择,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这新来的任娘子真有法子让钱庄起死回生呢?
任白芷确认了钱庄这边运转有条不紊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内库。
本以为会见着王砚秋热火朝天地数铜钱的场面,谁知迎面而来的,却是她闲庭信步地在几个忙得热火朝天的护卫之间来回打转。
护卫们轮流将一堆堆铜钱倒入一个木质大盒子里,不一会儿,铜钱便自动从两个洞口流出。
左边的洞口上贴着——“不幸”,右边的洞口上贴着——“幸”。
只见另一群护卫,轮流将右边洞口的铜钱穿线、打包、记账,而左边洞口出来的,则由内库人员重新穿线放回原处。
任白芷挑眉,走上前掂了掂两边流出的铜钱,左右手轮换几次,还是没瞧出半点区别,不禁笑道:“这是你从哪儿请来的神器?”
“你昨晚跟我说了之后,我连夜找人打造的。”王砚秋双手环胸,十分得意,“虽然来得晚了一点,但这才过去一个时辰,已经挑出近两万贯了。”
任白芷闻言,忍俊不禁:“我本以为你得一个个掂量,要日夜不休地数三天,所以给了你两百贯当酬劳。”她瞥了一眼那台“神器”,揶揄道,“你倒是惯会偷懒,想来明日便能都选出来了。”
“这叫凭才智赚钱。”王砚秋扬了扬下巴,颇为自得,“你可不许反悔。”
“我只要结果,过程你随意。”任白芷摆摆手,旋即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机子,靠谱么?”她又试着掂了掂两边的铜钱,实在是没摸出什么门道。
“放心吧。”王砚秋胸有成竹,“我检查过了,一百个里面最多出差一个,非常稳妥。”
她指了指木箱子背后的黄色符纸,走近任白芷,小声说道:“为了配合你的说辞,我还特意贴上了福纸。”
任白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符纸上用朱砂写着些她看不懂的符文,不禁失笑:“你做事倒是愈发稳妥了。”
王砚秋挑眉:“不然怎么让内库的人死心塌地地配合?”
随后,想起什么,侧头靠近任白芷,压低声音道:“挑铜钱尚且能这么应付,那之后重铸铜钱怎么办?三十万贯融了重新铸,可是个大工程。”
任白芷嘴角微扬,神色自若:“这你放心,我已经给官家禀报过了。为了更好掌握此次危机的规模,救市所用之币,都需有特殊标记,借此申请了重铸。”
王砚秋正要夸她思虑周全,一旁经过的内库人员却让她警觉起来。她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皱眉道:“可重铸时不可避免会有内库之人插手,若他们察觉不妥,报给官家,又如何是好?”
任白芷看着那人的背影,轻笑道:“难不成你真以为这些符纸唬住了这些老油条?”
“难道不是?”王砚秋惊呼,“今天一直没人提出异议,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辨足铜钱的本事?”任白芷打趣道,“这些老油条,也许一开始不知,可都帮你收了这么多没被选中的铜钱,天天与钱打交道的人,再怎么也琢磨出味道来了。”
王砚秋皱眉:“那他们怎么不告状?”
“向谁告?告什么?”任白芷笑意更浓。
“就……告诉官家咱们做的这些事儿。”王砚秋喃喃道。
任白芷忍俊不禁,笑得意味深长:“我一开始也有这个担忧,还在愁如何避开旧党的眼线。可当你告诉我内库里早已有五成次铜钱后,我反而不担心了,可以放开了手脚干。”
王砚秋依旧不解:“为何?”
任白芷将她拉到一侧,低声说道:“若他们真举报上去,官家势必会追问,为何我们要挑铜钱。咱们是为了救市,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重铸的钱也并未贪墨。可剩下的五成次铜钱呢?是谁在什么时候偷铸的?多出来的两成,又流向了何处?”
她微微挑眉,语气悠然:“这些旧账,内库可得一一交代。你若是他们,会主动去惹一身腥么?”
王砚秋怔了怔,旋即回过神来,咂舌道:“你这不是用符纸唬人,而是用这笔旧账堵住他们的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