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卞摇头:“琐事繁多,待得了空,再派人去寻你。”
话音未落,外头忽有女子柔声道:“官人,快到去六叔家的时辰了。”
是王卉牵着蔡仍,身后跟着任白芷,齐齐走进书房。
李林竹见状,识趣地起身,牵过任白芷的手,向蔡卞夫妻拱手一礼,含笑道:“在下携娘子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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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书房,沿着回廊缓步而行。晨光熹微,映得檐下青瓦泛着微光,也映得任白芷眉眼明暗不定。
她微微侧头,低声问道:“你方才与蔡大人聊了什么?”
李林竹快步上前,靠近她,低头答道:“并未细聊什么。左右不过是问诊旧疾。”
任白芷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随即又问:“蔡大人的中书舍人,是个什么官?”
“中书后省,以舍人为长,奉行诏命,草拟制词。若有不妥,亦可封还,不予施行。”
任白芷轻哼一声,眉梢微挑。权力不小啊,那他夫人刁难什么人不好,非要来刁难自己?
见她未再作声,李林竹却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又补充道:“蔡大人少年得志,十三岁与胞兄同科登进士第,翌年授江阴县主簿。当时富商乘青黄不接之际高利放贷,利息翻倍。蔡大人怜悯百姓,推行王相公的青苗法,开仓借粮,压下富商气焰,免去农民高利盘剥之苦,因而得王相公赏识,招为婿。”
“王相公的女婿?”任白芷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王安石?”
她一时没回过神,半晌才喃喃道:“那王卉是王安石的女儿?”
她竟然有朝一日能得到王安石女儿的器重?这可是她最推崇的人!念及此处,方才的不悦竟散了几分。
李林竹见她神色缓和,方才的紧张也跟着缓解了些,含笑问道:“那你们方才聊了些什么?”
“她让我找到符合她要求的投资项目。”任白芷耸耸肩答道。
“这倒是好事,有王大娘子相助,即便没有刘家金银铺牵线,你也不用发愁钱的事儿了。”
这些高官厚禄们的钱,也总要有投资的去处。可比金银铺那些面向布衣百姓的小钱,有份量多了。
“好什么?”任白芷冷笑一声,“你都不知道她的要求有多苛刻。”
“本来嘛,投资求的就是赚钱,最多加个风险偏好控制。可除了赚钱,她又列了三条要求。”
李林竹微微皱眉,也替她着急:“很难办?”
“第一条,投资金额不得超过百贯。”
“这不算难。”
任白芷睨了他一眼,继续道:“但三个月内,收益要超过十贯。”
李林竹微微一顿,三个月,十贯收益,这岂不是年回报率至少四成?百贯以下的小额投资,还要如此高的回报,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也不是办不到。
看着眼前微微皱眉的小狐狸,发丝被吹乱了都没发现。
他伸手轻轻为她整理发丝,又问:“第二条呢?”
“投资项目必须有利于民生,至少五十名贫苦百姓能从中受益。”
任白芷语气冷淡,她是干投资的,不是做善堂的。
李林竹也蹙起了眉,这要求,倒更像是,刻意设限?可蔡大人方才不是说,他夫人对任白芷颇为赏识么?
这其中可有什么误会?
“最后一条,最没道理的一条。”任白芷语气微凉,“从今日起,十五日内,必须找到。”
无论是运气还是分析,找到一个合适的投资项目,都不是说来就来的。这哪是考验,分明是刁难!
“既如此,你何不推辞?”李林竹想当然地问道。他可不想自家娘子受气,哪怕对方是蔡大人的夫人也不可以。
任白芷闻言,仰着头,正对上他担心的眼眸,苦笑道:“她帮我摆平了刘家,我又收了刘家三千贯,怎么推?”
昨晚她就该狮子大开口,多从刘家讹点钱的。才三千贯,这项目哪怕真找到了,她感觉自己都要往里搭个几百贯!
李林竹没想到与她对视,一晃神,耳根子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又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微微一叹,道:“蔡大人方才还说,他夫人对你颇为赏识,也许只是想考验你?”
任白芷走在前面,并没有留意他的小动作,只是在心里冷哼一声,考验?
王卉出身名门,丈夫又位高权重,她考验自己一个小小的商贾作甚?
不过话说回来,王卉分文未出,却让她替自己找项目,还让刘韵替她买单,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愧是王安石的女儿。
等等,王安石?
变法?
她脚步一顿,转过身,猛地抱住李林竹,眸色深沉:“你刚才说,蔡大人是因推行青苗法,才被王相公招为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