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厚所做的一切,都像在给他搭高台,就等着他掉下来。
但是同时,李林兰自己也不愿意去拆这个台,其一是他确实好奇这个王厚这么大张旗鼓的目的,其二是他也确实想利用王厚这个“高台”,给自己捞些好处。
所以之后的每一次邀约,李林兰都坦然地接受,甚至偶尔送来的名贵谢礼,他也笑纳了。
转眼就到了金秋八月。
李林兰的奉议郎终于等来了一个可以庭议的大事:西夏梁太后,又一次主动攻打了大宋,官家有意出兵攻灭。
除了他,别的奉议郎也眼巴巴这上庭面圣的机会。如果表现得好,被官家看中,平步青云也说不准。
中书外省也是公平,让每个人先交一份有关此事的议论文章,待上司审核过后,再挑选三人去庭议。
为了这篇文章,他下了不少功夫,为此,连一直殷勤去的何家也怠慢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完成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并且很有自信,一定能一击即中官家。
然而,他的官运就像被人无形挡住了一样。最后的结果,是两个年轻同进士出身的人以及一个老举人,去了庭议。
他很不甘心,并以“参考学习”的理由,借来了三个人的文章。不是自恋的说,但这三人的文章,完全不如自己的!
又一次了!为什么,又是这样?
明明别人进士成绩不如自己,却得到了比自己高的官阶?
明明别人的文章不如自己,却得到了庭议的机会?
到底为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
祸不单行。在他去茅房的时候,偶然听到两个同僚在聊天,说起了自己。
“咋这次李修文没选上,他文章一直了得啊。”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应该就不在意吧,可是马上就要成为侯爷乘龙快婿的人。”
“哪个侯爷?”
“那个太原郡开国侯啊,说是要把他最小的女儿许给他呢。”
“真的假的?不是说他与何侍郎的女儿两情相悦么?还为此拒绝了邓御史。”
“邓御史被贬,都是昨日黄花了。而且这消息,是侯府下人传出来的,你说真假。怕是人家眼光高着呢,而今有了侯府这棵大树,谁还在意一个上任不到一年的礼部侍郎啊。”
“你说这些大官的女儿都看上他啥了?文章也就那样啊,虽说考了个甲等进士,那又如何,不是照样跟我们这些同进士一个官阶。”
“他那个细皮嫩肉的样,小白脸呗。”
李林兰听到此处,也没空与他们掰扯真假,便急匆匆去了何家。
比起无所谓的辩解,他更担心这些传言会实打实地损失自己的利益——比如说,何家这个本已经是掌中物的亲家。
何家下人通传后,在门口转告他,说何韵亭不在家,何苏文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他自然知道是假的,他昨日还在李家碰见了来找任氏的何苏文,不过他忙于文章,所以只是礼貌地问好后便离开了。
那何韵亭就更别多说,自从去了兵部,按照他娘的要求,每日准点到家,这个点不在家,怎么可能。
果然,事情跟他预料的最坏的情况一下,何家,确实听信了传言。
甚至连一向信任他的何韵亭与何苏文,都避他不见。
那情况可真的糟了。
李林兰在此时才终于意识到王厚的用心。这个王厚,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断他与何家的亲事?
每一次的大张旗鼓,都是在一次次地加深周围人对于【李林兰受侯府青睐】的印象。每次用专属马车来接,每次特意请他从正门入,每次无论有没有事,都一定要拖他一个时辰,给外界一种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假象。
想来他的上司也是误以为自己攀附上了侯府,不需要这次机会,才把庭议的机会给了别人。
所谓的招婿就更是侯府单方面撒布的了,一来破坏他之前树立的不为权势折腰的深情形象,二来离间了他目前最大的官场助力——何家。
最糟糕的是,这流言,作为当事人,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同于上次邓御史的当面提议,这个王厚,从未与他提起过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根本无处拒绝。
一个人可以拒绝任何邀请,却无法拒绝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邀请。
他,被玩了,输得彻彻底底。
李林兰很愤怒,他甚至想冲到侯府去质问王厚,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他了?
但他不能,虽然王厚没有功名,但人家有个厉害的爹,且不说王厚这个大儿子了,就王廓这样的庶出子,一个堂堂的礼部侍郎也屁颠颠地愿意去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