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和尚容貌虽美,脸上却无半点笑容,一双眼睛目光清朗,教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萧尽自小孤傲,除了将他捡来的养父之外从未服过谁,因此虽觉得眼前这少年僧人俊美非凡却也不以为意,瞪着眼瞧了回去。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较劲。萧尽见他身后有座泥塑佛像,一手下垂一手结印,周身布满蛛网尘埃、破败不堪,和原来那座庙里的并不一样,原来已换了地方。
法念道:“你叫什么,为何受伤,又为何出逃,昨日追你的那些人是谁?”
萧尽听他连发数问,神色严峻咄咄逼人,大有审问之意,心中逆反,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
法念道:“你是什么人自然与我无关,只是你闯入寺中,挟持我师弟欲伤他性命,我要问清你的来历。”萧尽道:“我怕他出声,吓唬他罢了。”说着又往小和尚望去,见他脖子上五指掐痕宛在,是自己情急之下用力过猛之故。
法念道:“你既有伤人之意,又有伤人之力,那些人说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你是不是呢?”萧尽笑道:“大和尚,你说话怎么你啊我的,没半分出家人的规矩,我是不是凶徒不好说,你却定然不是真和尚。”
法念听了忽然一把将他拽出木箱扔在地上,又从墙角拿来粗绳捆住他手脚,一头甩上房梁,头下脚上将他倒吊起来。
萧尽伤势未愈,如此四肢反缚倒挂梁上,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受缚处无一不痛,可他自小苦刑不知吃了多少,咬牙强忍,绝不肯出声求饶。
法念出去提了桶水来摆在他头下,再问他一遍来历,萧尽赌气不答,法念将绳索一放,让他头脸全没入水中,好一会儿才拉起。萧尽倒悬入桶,口鼻呛水咳嗽不止,脸憋得通红,仍是不说。法念将他浸了几次,一次比一次久,萧尽几欲窒息,一面咳呛一面咒骂,直至气息奄奄,法念才罢手。
萧尽被这一通折磨,昏晕迷糊之际,忽觉颈边剧痛,传来滋滋灼烤声,睁眼一看,那和尚竟然拿火钳夹着烧红的炭火将自己烙醒。饶是他倔强不屈也不禁骇然,不知道这人与自己有什么仇怨,竟下如此毒手。再看那小僧,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瞧他受刑,并无半点怜悯之色。
萧尽瞧了几眼,颈上剧痛难当,心中想的却是不让这小恶僧如愿。
如此几次晕去又醒转,事后迷迷糊糊过了几日,萧尽高烧渐退,浑身的伤除了那被火炭烫过处还有烧灼疼痛,其余已开始慢慢愈合。
这一日他睁眼醒来,发觉身上轻松异常,手脚也未被绑缚,连忙坐起。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两个凶僧问不出他来历便将他丢下自行离去了不成?
他想来想去觉得古怪,想了一会儿肚子饿得狠,正要出去找吃的,法念一脚跨了进来。
萧尽一惊,飞身上前想抢出条生路。法念见他扑来,侧身闪过,右掌并刀劈向他受伤的脖颈。萧尽内力虚空,不敢硬碰,只得后退躲避,一下失了先机,让法念横跨一步堵住去路。法念一招将他拦下却不追击,抬手扔给他一个雪白馒头。
萧尽顺手接了,馒头刚出笼,又大又软,实在诱人。
法念道:“不够这里还有。”
萧尽心想前几日药粥也喝了,还怕他什么,三两下吃了馒头。法念将剩下几个全给他,还倒了壶水放他面前。萧尽吃饱喝足再想出去,法念道:“你有吃有喝,行动自在,只不能离开这庙。”
萧尽问:“为什么?”法念道:“我师弟说不能,没有为什么。”萧尽冷笑道:“你们一大一小少在这里扮和尚假慈悲。前几日你将我藏在庙里,我该谢你,可你又酷刑折磨我,两相抵消,便不欠你什么,就此分道扬镳各不相干。”法念道:“我要你不能走,自然有你走不了的法子。”萧尽不服道:“我要走,也有走的法子。”
法念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萧尽见他如此,忽觉腹中隐隐有些绞痛,心想难道这人当真如此卑鄙,在馒头和茶水里下毒?他越想越疑心,抬头见门外一个人影走近,正是法念的师弟。
小和尚跨进殿内,身旁跟着那日撒尿的黄狗,晃着尾巴跑到萧尽脚边转来转去。
萧尽腹痛加剧,疼得古怪,如万针攒刺自肚中蔓延全身,连一寸皮肤也不放过,不消片刻已汗如雨下滚倒在地。他咬牙强忍,经不住锥心刺骨的疼痛,将嘴角咬出血来。
小和尚道:“他求饶服软,愿说自己来历便罢,不肯再多疼几天,将自己浑身皮肤抓烂,死得痛苦无比。”法念站立一旁,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