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道:“这事与我听的差不多,历来一派宗师高手都有些自傲不凡,陆守意不满家传剑法传女不传子,隔代再练不免有失传的可能,说来也情有可原。”姚万顷道:“情有可原?陆守意为赢过本家兄长,出走前瞒着陆守宗偷瞧了素舒剑谱,但终究畏怯不敢拿走,生怕落个偷盗的不齿名声,将来就算开宗立派也难让人信服是自创剑法。”
温南楼等人虽听过陵州陆家兄弟分家之争,但一来已是十数年前的往事,二来分家后兄弟俩各自修行壮大门楣,都收了不少弟子,彼此间似乎也并无太多往来,因此对此知之不详。
姚万顷道:“我说陆守意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是他匆匆忙忙偷看了家传秘籍,离家后赶忙抄录下来,自己练了几遍却总是不对,以为这剑法果真非要女子练来不可,心中丧气又不甘心,于是收了许多女弟子,将一套剑法拆成十部,各传弟子两三招,只为瞧她们练时是否比自己练得进益更快。谁知这些女弟子练时也与他一样艰难滞碍,有的天赋远不如他,更是毫无进展。”
周复摇了摇头道:“此人执念过深,将胜负输赢看得也太重,明明以陆家玉蟾剑练到至臻一样是冠绝天下,便如陆守宗一般,谁又敢轻看他?”姚万顷冷笑一声道:“只是执念过深,不去祸害人倒也算了,却拿别人一生当儿戏。”
郭翎听他言语之中多有恨意,心想姚万顷闯荡绿林时自己尚未出世,但三十年来名声不辍,若与陆守意有仇,怎的不找上门去理论,还要等他被别人杀了才拍手称快。其余人也好奇,可周复旁敲侧击问了几遍,姚万顷却始终不说,最后杜千钧劝了几杯酒,将这事草草带过。随后众人闲聊孤峰堂、九渊派等各派掌教门人死因,闲言碎语、添油加醋,竟似这些被赤刀门杀害的正派人士各有德行亏缺之处。
萧尽听了一会儿忽然道:“他们说那冒充我的人杀得都是些表面正派,私德有亏的衣冠禽兽,这么一来,那人岂非不是嫁祸我,反而替我积德?”宁承轻道:“你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人若是积德行善为什么非要顶着你的脸去做,凭他如此不辞辛劳为江湖除害,不是早该成了大英雄吗?这两年中你我在山谷藏身,他从南到北,由西至东杀了这么多有名有姓的人物,其中有几个伪君子、假好人不过是巧合罢了。”
萧尽想想有理,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姚万顷说陆守意作恶多端,究竟是什么恶?”宁承轻道:“我知道,只怕你不信。”萧尽奇道:“你和段大哥一直在山中破庙隐居,怎么江湖上的事你样样都知道?”
宁承轻道:“江湖上的新鲜事我未必样样知道,但倒退十年,我父母双全,家里哥哥姐姐,师兄师姐可不少。我爹交游广阔,家中往来的江湖人听过的武林轶事自然也少不了了。”萧尽道:“那你说,这个陆守意做了什么?”宁承轻道:“陆守意将自己背下的素舒剑谱拆成十部,你也背过刀谱,写下来十句里有三句错,剑法刀谱差之一字便是天差万别,他还生怕被别人学去,将剑招拆得七零八落交给女弟子修习,可想而知,那些女弟子如何能练得成。但他求胜心切,只想找出男女修习剑法的不同之处,以期能在兄长陆守宗面前扬眉吐气,因此强逼女弟子们整日练功。金乌剑派门规森严,多有弟子受不了逃走,都被陆守意抓回来废了武功。陆守意自己更是四处寻觅那些贫穷人家资质出众的孤女幼女,带回门中当弟子。十多年来不断琢磨、改换,终于练成一套璧日剑法。陆家家传武学叫素舒玉蟾,他就要称自己是金乌璧日,已是十分偏执。”
萧尽道:“可这么说,陆守意也算不得什么恶人,最多为人师长严厉偏激而已。”宁承轻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找来的女弟子有的五六岁入门,却少有在江湖上成名,自己练成剑法后,近年收的多是男弟子,那些为他苦练剑法,试错受罚的女弟子又去了哪里?”
萧尽一愣道:“你是说,他将那些女弟子都害死了不成?”宁承轻道:“那倒未必,只是有些被废了武功已是废人,陆守意不放她们出去也只得在门派中做些粗活,还有错练内功走火入魔的应当死了几个。陆守意天资虽佳,可若没有这些弟子为他试错,绝不能短短数年间内功剑法大成,建派开宗、扬名立万。”
萧尽想到自己与孟别昔被左天应所救,之后传授武功从未亏待,与那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死活的陆守意有天壤之别,心中感慨,不由自主又担心起重伤的义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