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望以极,再原路返回,往下瞧着一片茫茫深雾。回到洞里,宁承轻正倚着石壁昏睡,萧尽摸他额头烧得厉害,心想他心痛师兄遇难,又受寒生病,再没东西吃可十分凶险,找不到出路,倒是找些能果腹的食物要紧。
他虽精疲力尽,可想到此时二人生死只能靠他,便打起精神再去寻路。这回另择一个方向,半路遇到石缝中一棵刚发芽抽枝的小树,树上嫩叶翠绿,阳光下闪闪发亮,萧尽摘了几把揣在怀里,可惜不是果树,没有果子可摘。他将附近山缝中的树枝嫩草拔了个干净,回到洞里拿衣服垫着放在地上,先自己尝了几片无毒才放心。
宁承轻醒来见地上放着一堆树叶,似乎有些不解。萧尽见他醒了,十分欣喜道:“这里没有吃的,我摘了些树叶,虽吃不饱,好歹能多撑几天,等我再去找路。”
萧尽想他没了师兄,心中悲痛,一时难以振作,甚或萌生死念也未可知。但宁承轻听了他的话,却伸手捡起一片树叶塞进嘴里,默默无语,慢慢咀嚼。
萧尽知道他平日吃穿讲究,如今却和自己在这里嚼树叶喝雨水,不禁心疼。宁承轻反倒不以为意,吃了一片又拿一片,片刻已将地上嫩叶嚼着吃下一小半。
萧尽见他还能吃得下东西,稍感喜慰,顾念他想着段云山心中悲伤,因此只偷偷相看,并不出声烦扰。
他不说话,宁承轻却忽而问道:“你有没有闻见这山缝里有些酒味?”
第五十五章 鸣鸟啼猿绝行处
萧尽方才在山壁敲敲打打,未能找到出路,也没觉察什么异味。此刻听宁承轻一说才看见石缝角落有些湿泥,抓起一把闻了闻,果然是股酸腐酒气,另有几颗石子似的东西,拿到亮处一瞧,是些果核。
宁承轻道:“有烂了的果子在这,想必有猿猴松鼠出入,只是果子烂了许久,不知道它们还回不回来。”
萧尽见他说话并无异样,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大半,道:“你发了烧多歇一歇,我找到路就带你出去。”
宁承轻道:“你自己去吧,带了我,咱们两个都活不了。”萧尽道:“我不要,我若独自一个活了,又对得起谁?”
宁承轻道:“谁说要你独个活,我让你找到出路先去,带了绳索石凿回来救我。难道你还能背着我爬上山不成?”萧尽想想,确是如此,就道:“那好,我要能出去,最多半日立刻回来,只是我这两日爬出洞外前后左右都瞧了一遍,实在没有能落脚的路可走,只能慢慢用刀凿壁,要能找到些藤蔓编成绳子或许就能爬到更底下去。”
宁承轻沉默良久,忽道:“我三岁识字,自诩知天晓地,智计无双,瞧不起别人,总以为胜券在握,游刃有余。谁想天意难测,一场暴雨连累师兄生死不明,害人害己都是我自作聪明的缘故。”
萧尽与他相识以来,只见他事事成竹在胸,从未说过如此自责的话,“害人害己、自作聪明”八个字更说得悔恨交加,不由又担心起来。
宁承轻道:“或许天意如此,要我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反躬自省……可是,又为什么留你在这?”萧尽道:“那也许是……天意要你反省后,再让我带你出去。可谓,嗯,天无绝人之路,你说是不是?”
他起先说得迟疑,越说却越顺,似是将自己也说得信了。宁承轻原本心中悲戚,又烧得有气无力,听了他这聊以自慰遣怀的话,却浅浅露出些许笑容。
萧尽见他面色潮红,裹着衣服不住发抖,便知他病得不轻,心想前些日子自己病了还有他深夜去山里冒险采药,如今换他生病,自己却束手无策。宁承轻道:“我睡一会儿,醒来就好了,你别吵我。”
萧尽点头答应,坐在他身旁守候。
这一晚当真度日如年,宁承轻一睡下去只昏昏沉沉地不醒,半夜迷迷糊糊喊“师兄,师兄”,喊了一会儿又喊“娘”。萧尽听得心头绞痛,又想自己从小不知父母在哪,与段云山相处时日虽不甚久,但他亲厚待己如兄长一般,一旦失去好似至亲离别,不由一阵心酸。
宁承轻喊了一阵,渐渐昏睡过去没了动静。萧尽胆战心惊,想碰他鼻息,又怕他真的活不成了,不住以真气注入他身体,助他抵挡寒意恢复神志。
天快亮时,萧尽一夜疲惫,渐渐抵不住睡意,靠着山壁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忽觉有人拽他腰带,伸手一摸,却是只毛绒绒的小手。
萧尽一惊,以为做梦,忙撑着眼皮睁开双眼往腰间一看,竟是只金毛小猴儿,正伸着爪子,在偷拽他腰上挂的青渊刀。
萧尽在山缝间坐了几日,除宁承轻外久未见生灵,忽然与这伶俐活络的小猴子四目一对,顿觉可爱异常,忍不住开口对它说话道:“你要这刀做什么,这可不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