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然羞得打他。他实在不肯停,她也仍是不肯喝。
反正林间也没那么亮,树荫还算浓密,斑斑驳驳,洒落她身。
莺然别过脸去不看他,他也没把酒收起,反倒一饮而尽。再低头亲吻她时,莺然便尝到他满口的血腥。
莺然骂他:“你活该。”
他笑。
她又关切:“痛不痛?”
往常徐离陵都会漫不经心摇头,这会儿他却道:“不知道。”
莺然愣了愣,轻抚他的脸,描摹他因饮了灵酒而泛出异样猩红的眼。
他又取出一壶酒来豪饮。
莺然蹙眉呵斥:“你别喝了。”
徐离陵将酒饮尽。
莺然闻到那股女儿红的花香,混杂着他身上的冷香,抚他紧抿的唇,顺着咽喉,抚至胸膛。
他肤光在碧林中胜雪无瑕,灵酒入口,灼舌烧喉。一开口,便有血色从唇间溢出。
莺然打开他的酒壶,勾着他的脖颈亲亲他,抱住他,抚他的背安慰他。
今日的时间,好似格外短暂。
一晃眼,便是黑夜。
迷迷糊糊的,又至月高悬。
徐离陵像野兽撕咬猎物般咬她的咽喉,却忽止了力度。
他直起身,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无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他总喜这般姿势。
今夜他道:“留下来,好吗?”
过了今夜,她就要走了。
莺然轻轻摇头,望着他,能看到明月光自他身后洒落。
今日是十五还是十六?记不清了。
但是明月皎洁而圆满。
徐离陵慢声道:“魔总是贪婪,我也不例外。”
许因月光在他身后,显得他眸光神色,尤为晦暗,若无底深渊。
坠落与否,由不得她。
莺然仍是摇头,抬手想要抚他的脸,可她够不到。
她便坦然地躺着,任晚风拂身。与他疏远之处微凉,与他紧贴之处浊·热,眼眸在欢·愉中迷离:“怀真,近来我时常想,我好像有些后悔。”
徐离陵默了一息,问:“什么?”
她悔什么?
莺然:“我或许不该与你过早的相遇,不该在不应该的时间,与你过早的成亲。”
她原想着,她要将他带出圣魔的折磨。
可她错了,她带不出他。
后来她又想,她要让他好好地活着,告诉他千年后,他可以有平静悠哉的生活。
可是她好像又错了。
千年真的太长了。
一旦生了情、一旦求不得,这千年岁月,就变得更漫长了。
莺然悔了。
从她意识到,她尝不完他做的百花蜜饯的那一刻。
徐离陵沉默不语。
莺然:“怀真,我想吃你做的百花蜜饯了。”
徐离陵扼住她脖颈的手上移,忽捂住她不笑也显笑的、望着他的杏眸。
我厌恶你望着我的这双眼。
为什么它不能只看着我?
却又泥足深陷,执迷不悟。
无可奈何。
沉默,良久。
徐离陵取出一片百花蜜饯喂入她口中。
她尝不出是什么花味。
温温和和的,似兰香。
徐离陵:“琼宇楚天峰下的灵花,雨霖铃。”
莺然咕哝:“还是很酸。”
徐离陵含了一片入口,没接话,却望向天际:“倘若你不来遇我,徐离陵这一生,便只剩杀戮。”
他俯下身来抱她:“下次,何时来?”
这是她说她要离开后,他第一次同她深问此事。
莺然:“不知道。”
徐离陵拿起用灵布包裹的发簪,为她挽了发。
莺然依偎在他怀中抱他,闭上眼,没一会儿听见神女问:“你可以走了吗?”
莺然应了声,睁眼看徐离陵。
他合着眼,似睡去。
她撑起身子,轻吻他的眼:“我会在千年后等你。”
徐离陵不应,似是睡沉。
至怀中人渐散,空荡许久。他方睁开眼,眸色清明。
天泛着青,无星无月,林中暗沉无光。
正是黎明前,最晦暗之时。
徐离陵起身,穿衣拂袖,沿山林而行。
他没往山顶走,走至山腰林间,余光一扫,却仍能瞧见莺然领他看的那片、所谓千年后他会与她造家的空地。
在那片空地前的茂密野草中,一双绿莹莹的兽眼正畏惧地观察他。
它通体漆黑,翘起的尾巴尖上,有一抹黄。
徐离陵俯视它,忽轻笑,对它勾手:“小畜生,过来。”
*
莺然悠悠醒转,恍惚好一阵,思绪才渐清明。但仍有着久散不去的异物感。
她想:果真待太久对现世还是有影响的。
想要翻身抱住徐离陵睡一会儿。
倏而意识到此刻自己正在床上,让徐离陵揉按。
且她已经同他暗示她会歇息三日,待揉按之后要同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