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威压深重,压得凝露脊梁不禁又弯了些,几乎快趴到地上去。
“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呀!陆美人手里攥着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奴婢岂敢不从?”
凝露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哭声哀切,看起来格外可怜。
陆云柔见状,脑中那根属于理智的弦顿时崩裂,她忍不住吼道:“好你个贱婢!前段时间你说家中老母亲病重,急需银钱治病,我毫不犹豫掏出三十两给你应急用,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愤怒的情绪宣泄出去后,陆云柔的神志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眼尾泛红,泪珠噙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妾身自从入宫以来,受昭仪娘娘照拂颇多,妾身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断然做不出对昭仪娘娘不利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
淑妃不以为然地勾勾唇角,“昭仪妹妹心善,谁知是不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儿在身边?”
萧睿安烦躁地捏了捏太阳穴,“裴才人,你与陆美人一向交好,这件事你可知晓?”
矛头突然指向自己,裴安夏倒是还算镇定,“回皇上,妾身并不知情。”
“且依妾身看,此事颇为蹊跷,这宫人口口声声说是受了陆美人的指使,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却又拿不出铁证,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萧睿安何尝不知道此事有古怪,但涉及巫蛊之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萧睿安犹豫再三,始终下不了决定。
就在这时,淑妃悠悠地开口道:“无论如何,凝露作为随侍陆美人左右的宫女,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陆美人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脱不开干系,还请皇上尽早做出决断,还给那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
想到他盼了整整八个月的孩子,还来不及出生就已经殒命,萧睿安神情难掩悲痛,连带着对陆云柔也迁怒起来。
“美人陆氏,行为不检,涉嫌使用巫蛊邪术谋害皇嗣,自即日起废黜其位份,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待事情查明后再做发落。”
“至于宫人凝露,杖责五十,发落到慎刑司,让人严加审问。”
第18章 “荆肖嘉,我疼。”
萧睿安的旨意一出,陆云柔身形当即颓软下去。
她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没有强大的家世做靠山,也没有出众的才情和容貌,进了冷宫,便彻底没了出头之日。
然而陆云柔却连开口求饶都不敢,因为她心里清楚,萧睿安这般处置已经算是留有余地了。
否则,若是坐实了以巫蛊之术谋害皇嗣的罪名,那便不只是砍头,而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
尽管裴安夏并不相信所谓的巫蛊之术,但却也不得不佩服幕后之人的好计策。
这招堪称是一石三鸟,不仅成功转移了焦点,掩盖宋昭仪小产的真实原因,嫁祸给陆云柔的同时,连带将置身局外的她也牵扯进来。
哪怕裴安夏看似没有受到损害,但被贴上与罪人陆氏来往密切的标签,便足以令皇上对她彻底没了好感。
裴安夏不动声色地抬眼望过去,只见淑妃抽出丝帕,轻轻擦拭着眼角:“昭仪妹妹这回可是遭罪了,妾身实在于心不忍。”
皇后在旁劝道:“淑妃体恤宫中姐妹是好事,可你自个儿也得注意,切莫过于伤怀,反倒叫皇上担忧了。”
“是,妾身多谢娘娘教诲。”
裴安夏望着这一幕,悄然收回目光。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隐藏在幕后的那人多半就是淑妃。
淑妃体质寒凉,不易受孕,这些年四处求医问诊,服过的药方不计其数,无法为皇上诞育龙嗣是她最大的心结。
宋昭仪家世样貌皆不如她,一年到头没几回侍寝,偏偏肚皮格外争气,成了萧睿安登基后第一个有孕的妃嫔。
淑妃怕是早已嫉妒得发狂。
裴安夏心里头揣着事,以致于回到柔福宫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的。
袭香上前搀扶她,同时关切地问道:“小主,您没事吧?瞧着脸色不太好看。”
裴安夏摇摇头,“无事。”
她语气微顿,又补充了一句,“皇上痛失爱子,情绪难免不佳,这几日务必约束底下人谨言慎行,以免遭致祸端。”
袭香诺诺地应了声是,“陆美人那边……可要命人暗中接应? ”
裴安夏略作沉吟后,才开口道: “你亲自去打点看守冷宫的太监,送点御寒的衣物和便于储存的吃食过去……以我如今身分,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说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她的确没打算淌这滩浑水。
对裴安夏而言,陆云柔顶多算是无聊时可以说话解闷的对象,但绝对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