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李靖的,是西海龙王敖闰。他是一条脊背上覆盖着厚重岩石般凸起的巨龙,眼神放着红光,是四条龙中看上去脾气最不好惹的。
“这个证据我们确实无话可说,可也不能代表一定是我儿偷走的神针。”殷夫人也仰起头,不卑不亢的据理力争,但她知晓胜算不大,毕竟混天绫极其护主且排他,除了吒儿,没人能剪下它的碎片。
剪不剪得动不说,就算剪下了,它也会第一时间自动拼补回去。
可证据虽确凿,却也存在些许漏洞,她必须先争取一番。
“哼,我劝你们不要狡辩了,犯了错就坦然承认,否则——”北海龙王敖顺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他是一条绿色的较其他兄弟略纤细些的龙,“否则大海这滔天的愤怒不会放过陈塘关,你们就全都为了他的谎话陪葬吧!”
话音刚落,怒涛翻涌的声音剧烈地回荡在天边,久久不绝于耳。
李靖面孔上出现一丝动容,他握紧双拳,大声道:“诸位龙王,我会尽快查清整个事情,你们莫要因为一时愤怒而拿整个陈塘关泄愤,调查后我自会给你们公道,若真是哪吒所为,我也定不会姑息!”
“父亲,我没有撒谎——”哪吒挣脱开母亲的手臂,愤怒地吼道。
“你闭嘴。”李靖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碗碟酒樽皆打翻碎裂在地上。
“你错了,李靖。”一直沉默的敖光终于再度开了口,他眼神里有种愤怒,也有种悲悯,“不是我们要拿陈塘关泄愤,而是定海神针丢失,整个东海失去了支撑,会无法遏制地发生海啸,届时海底诸多妖族会被释放到岸上,对人族造成极大威胁。我长年以来对它们管束极严,但海啸之下它们便会挣脱我的束缚。李靖,我并不愿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报复你,但大海本身的愤怒是我遏制不住的,它失去了维持安稳的神针,需要一个够分量的解释,才能平息怒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靖怔然,呆呆瞪着高空,双唇连带着牙床都在颤抖。
敖光的意思十分明显,若是不能立刻交出真凶,那么就要让哪吒自己来平复海怒,否则就会发生海啸,吞没整个陈塘关。
“你不用说了。”哪吒牙关紧咬,狠狠而恨恨地瞪着敖光,“你不就是不分青红皂白要我死吗?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没有偷神针,也没有杀敖丙,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去蒙受这不白之冤——”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若是交代出那块混天绫碎片是自己剪下来送给桃桃的,便可一定程度洗清冤屈,但桃桃不知所踪,且不像他一样法力强大还有诸多庇护,一旦他说出了她的名字,这些老恶棍一定会咬住她不放。
他绝不可能让桃桃暴露在危险之中。
何况,桃桃肯定没有偷神针。虽然目前捋不出来龙去脉,但他可以笃定,这其中一定存在某种阴谋,只是时间太紧迫,越发激烈的海涛声容不得太多辩白。
幸好,他昨日已将寻找桃桃的事,全权拜托给了三只眼,他一定会比他更快找到桃桃的。
“李总兵,求您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席间百姓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如捣蒜,悲声哀求。
他们并不是很在意冤不冤枉,而是担心自己的家园自己的亲人被愤怒的大海吞噬。
李靖被架在中间,本就混乱芜杂的思绪更加混乱了,他扑通一声也抱拳跪在地上,仰头望天,殷切恳求道:
“若是非要交出一个人来平息大海,就让我去吧。我是陈塘关总兵,一切本该就由我来承担。”
他嗓音蓦地变得平静洪亮,这样的话语他不是第一次说了。
早在三年前哪吒出生时,纣王就曾派人来杀他,说他在母亲体内孕育三年,定是妖魔鬼怪,是不祥之兆,幸好太乙真人及时赶来,让哪吒在一片祥和的金光中诞生,且生下来就有法宝护体,又有麒麟前来贺喜,妥妥的祥瑞之兆,这才让纣王收回了杀戮之心。
那个时候,在太乙真人赶到前,他和刚刚生产虚弱无比的殷夫人,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恳求传令官的。
“李靖,你死毫无用处。”敖光缓慢摇了摇头,长长的龙须随风飘摇,“我能体会你的心境,但大海之怒,只有哪吒可以平复,谁让他在海里大闹一番,大海已经将它认定为罪魁祸首了。”
李靖身体垮下来,无声地向后趔趄了一下。
“李靖,你我为邻数十载,也算一直和平相处,相安无事。你莫要怪我,我虽身为龙王,却只是东海之居民,虽可以操纵大海,却无力阻挠大海本身。”敖光无奈地叹息道,身子向下游动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