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回去——
可她根本不敢反抗,他要整死她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费劲,她不敢莽撞,也失去了莽撞的勇气,只好闷声点点头,撑着石头站起来,像来时一样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边走边复盘他目前展露出来的疑点。
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一点开始下手了,走着走着便感到虚脱,于是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维持脚步上面,没有力气再思考任何事情了。
推开庙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沉淀下来的早饭的气味。姜桃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可一进屋就跟哪吒大眼瞪小眼属实有些恐怖,她便一把攫过门后扫帚,从门口开始慢慢打扫。
太阳已经西沉了,天色慢慢变暗,随着夜晚降临,姜桃越发感到紧张,不知道要如何度过这个晚上。
还有之后的无数个晚上。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太乙真人还有十天出关。她从未觉得十天时间有这样漫长,不禁难受地抽了抽鼻子,斜眼朝一进屋就盘腿坐在贡品旁的哪吒看了一眼。
他正沉浸地拿一块兽皮擦拭着火尖枪,姜桃努力不去想那兽皮是从哪儿来的,慢慢转过目光,继续扫地,半米见方的一块地面被她扫了好几分钟。
磨磨蹭蹭扫完地,她将扫帚放回门后,哪吒那头也擦完枪了,正满意地对着火光查看,枪尖和枪杆都亮得能映出人影。
外面仿佛是一瞬间黑了下来,姜桃简直不敢转过身,生怕与哪吒面对面。就在这时,她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成功让她找到了新的借口。
“我……我有些饿了,去外面洗点菜——”她像个开运动会请假上厕所的小学生,支支吾吾跟哪吒说道。
哪吒放下枪,朝她投来一瞥,什么也没说,姜桃将之视为默许,便急慌慌地抱着一篓子菜跨过门槛,跑到院子里。
她尽量拉长洗菜的时间,期间无数次想过如果就这样逃走会不会被抓到,直到菜叶子已被洗得稀烂,再磨蹭下去就显得很可疑了,才提起菜篓,控了控水,转身朝庙门走去。
忽然,一个念头攫住了她,她猛地刹住脚步。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姜子牙给过她三张保命符,每张都可以为她抵消一次死亡。那三张符纸就揣在她内衣里面(她给自己的每件小衣都缝了口袋),她真的可以尝试一下逃跑。
哪吒并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他用震天箭追踪她,杀死一次后便会认为她真死了,不会再追第二遍,而她变形术了得,可以将其他物体变化成自己的尸体以假乱真,然后逃到谁也找不到地方躲起来——
她手指探进衣襟,小心翼翼摸出纸符,然而却只摸出了两张。
她又在内衣口袋里摸了摸,最后干脆半解开衣襟,在整个衣服里寻找,都没找到第三张。
不可能丢的,衣服口袋是很严实的,连根线头都掉不出来,更别提B5纸大小的符纸了。
她满脑子都是诧异,定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个猜测骤然闪现。
那符纸不是丢了,而是被消耗掉了。
也就是说,替她挡过一次灾了。
她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过了一次了。
一股寒意从脊髓深处蹿起,沿着脊背直冲头盖骨,她呆愕地瞪着前方黑黢黢的树丛,恐惧之感节节攀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她强压下万般恐惧,颤抖着回想所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导致她死亡的事件。
但其实没必要将时间线拉得太长,这件小衣是她来到寺庙后换的,换的时候符纸还是三张,也就是说她是在这之后死的。
而在这之后,可能会导致她死亡的事件,只有两个。
一个是那个遭遇偷袭的豺狼妖怪,另一个则是昨天晚上,她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掐她的脖子……
前者不大可能,因为混天绫启动了,杀死了那只妖怪。若是在自己被杀后才启动,着实有些污蔑它神器的名声。
可后者,她打了个冷颤,觉得既不大可能,又非常有可能。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肌肤苍冷,几乎都不像是一个活人了。
如果真的是昨晚,那么杀自己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个。
哪吒。
她触电般丢开菜篓,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将一声惊叫强行压入喉咙,身体无法控制地抖个不停。
感觉他会杀自己,和他真的杀过自己,带给人的惊悚程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她今日白天所感受到的畏惧,和此时此刻,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桃桃,你怎么这么慢啊?”哪吒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眼神幽幽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