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先往咸阳。”张良回道。
孟公惊骇,他本不该发问,但,“公子入咸阳,莫非仍意在刺秦?”
“您觉得呢?”张良反问一句。
见众人脸色皆是担忧之色,张良安抚众人,“良此去咸阳,非为刺秦,而是想亲眼见见,被天幕承认的那人究竟是何种风采。”
阿牧却仍是皱眉。
就算不为刺秦,但此行必然危机重重,咸阳可是那秦之都城,城内审查定然严密,主子不仍要以身涉险?
“主子,您若想争,我们大可择选六国王公贵族,与有野心之人联合起兵。您若想就此隐居,不问世事,我们亦会侍奉主子终身。还望主子莫要踏足咸阳。”阿牧恳求道。
张良叹息一声。
阿牧所言,确实是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但,争或不争,他心中却未决断。他知自己亦非优柔寡断之人,恐怕只有去了咸阳,他才能最终作出抉择。
“阿牧,我知你所忧,但我意已决。此行却有凶险之处,你与阿苍可不必随同……”
“那怎么行,主子去哪,我们便去哪里。既然主子执意,那吾等亦会随行侍奉。”阿牧坚定地说道。
阿苍亦如此承诺。
张良见他二人如此,心中微动,他目光转向孟公,“您放心,天幕说过张良极善伪装,会易容之法并不稀奇,绝不会牵连至孟公。”
孟公在意的不是这个。
就算被牵连,他也是会还这份恩情的。
“公子,现在的秦国选贤举能,改良律令,两代之内应当难以出现大变故。若天下一统能维持,黔首便可安居乐业,天下大同之境况,或许不日便能出现。”
他知公子心系苍生,但就又不好直言劝他放下个人恩怨。
张良:“孟公之言,良已领会,自会斟酌一二。”
—
九江郡。
范增刚协助本地的县令处理完一件公务,返回府邸时,收到了下人的禀报。
“主人,今日有客呈上木谒,欲与您一见。”
“何人所呈?”范增问道。
“他们并未主动道出名姓,但是对主人知之甚多,说是您见了信,便会明了一切。”侍从说道。
这本不符合规矩,但来者气质不凡,他怕对方真与主人相识,怠慢了贵客。这才愿意代为呈交。
范增闻言也起了好奇心,索性从侍从接过竹简,拆开查看。
“……倒是位稀客。你代老夫去传话,邀他们二人入府吧。就说客舍那边人多眼杂,老夫不便前去。”
“诺。”
项梁和项羽便在跟随传话之人,去了范增的府上。彼时已是用午膳的时辰,仆从将他们邀入待客室。
范增远远地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即令侍从布菜。
项梁看着这摆在案上的美酒佳肴,紧张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他家小子项羽在天幕中将范公气得不轻,他本以为递上木谒后没那么快有回音。范公即便愿意见他们,恐怕也没有好脸色。没想到范公却愿以好酒好菜招待,想来此事有望。
菜肴上完,范增知晓他们身份敏感,主动屏退了四周的侍从。
“楚将项燕之子项梁,特来求见范公。这是我家的侄儿项籍。”项梁带着项籍简单行礼。
范增的视线转移到了项籍身上,这般气质和年纪,莫非他是……
项籍主动说道:“小子项羽,拜见范公。”
范增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果然。
“我本以为,项氏一族应该并无脸面来寻老夫。”范增意味深长地说道。
“范公息怒,我家小子籍年轻小,确实有些气傲,天幕中的种种言行,我瞧了也是连皱眉头。这些天我已好生教训他了,一定不会让他养成天幕那般脾性。我且在此,为项羽的得罪,向您赔礼道歉。”项梁说道。
“项籍一人所为,与叔父无关,项籍愿一力承担此前莽撞之举。还望先生愿意给项氏一族一个机会。天幕中种种离间之策,项籍绝不会再犯。项籍愿尊先生为亚父,信奉先生谋略,与先生共谋天下之道。”项籍诚恳地说道。
范增并不买账:“哼,现在的你可不是那个趁着天时地利起兵,威名赫赫的西楚霸王。老夫一把年纪,凭何为你们冒险?”
“始皇帝虽然借天幕说会对反贼予以宽恕。但他瞒得过黔首,瞒不过我们这些六国贵族。我们与秦抗争已久,怎会不知秦豺狼虎豹之心?他现今迫于民意怀柔,但再过段时间天幕彻底消散,他便能随意寻个由头将我等处置!
范公虽然受此地郡守庇护,声名远扬,但是您曾在天幕中为项羽谋事,秦人就算给您一官半职,也绝不会对范公予以重用。若秦人翻脸,则范公处境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