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见到赵苏已经双臂张开往前拱,笑得露出没有牙的粉色牙床,口水顺着就溜了下来。
赵苏赶紧上前抱过女儿,对奶娘道:“你下去吧,我们带孩子玩会儿。”
奶娘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赵苏抱着女儿就在她的脸蛋上大大亲上一口,亲得女儿一边咯咯笑,一边晃着自己的胖胳膊,像极了一只福娃娃。
这头蒙梨蹲下身子,也在子婴脸蛋上亲了一口,同时责怪他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横冲直撞,进屋之前为什么不敲门。”
子婴歪头,他想说自己敲了,不过爹爹和娘亲都没听到,见到爹爹亲娘亲,他才赶紧冲进来的。
不过蒙梨也没让他回答,自然就将话题转到女儿身上,“你有没有欺负妹妹。”
“没有没有。”子婴赶紧摆手,气乎乎道:“我才不会欺负女孩子,男孩子不可以欺负女孩子。”
赵苏满意道:“这话不错,学的好。”
子婴得意道:“那是当然。”
又一指福安,大声道:“我妹妹是最漂亮的,比小虞姬好看一万倍。”
得,一听就知道是跟公子白争过了,蒙梨无奈道:“小白整天逗子婴,一句真一句假,逗得子婴都快成傻子了。”
赵苏哈哈大笑,“小时候遇到小白是好事,等他长大了,就不会被人骗了。”
该上的当早点上完,也省得长大了再被人当傻子玩。
夫妻俩陪着孩子玩到他们睡着了,子婴被抱到床榻上,赵苏仍然抱着女儿,轻声与蒙梨说话。
“那个人确实是在研究医术,外科是一门非常厉害的医学门类,只是想要进步就得尽可能多的解剖尸身,了解人的身体里,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和每一个内脏的运行规律。”
“别,别说了,我让人尽快带来。”蒙梨根本不敢往下听,总觉得每多听一个字,就有一块模糊的血块往她身上砸。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双手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想多听。
赵苏算是更加明白外科之所以在古代中国完全没有发展起来的原因,人们对于尸/身的敬畏,已经深入血脉之中,就连蒙梨这样算得上胆大和有见识的女性,都是这样的态度,其他人只会更加害怕。
害怕之后很自然的反应,就是回避,拒绝,真正能够直面心中的恐惧,也要继续往前走的人,太稀少了。
赵苏将睡着的女儿一交还到奶娘的手里,福安便睁开眼睛,哭着要赵苏抱。赵苏实在听不得女儿的哭声,只好再次接回来,“今天晚上,就让她跟着我们睡吧。”
反正要带女儿一起睡,多一个子婴也不多,一家四口都挤到床榻上,子婴高兴的在床上翻跟头,逗得福安哈哈大笑。也幸亏太子府的床够大够结实。不然赵苏怀疑被子婴这么一折腾,说不得床都要塌。
有了赵苏的干预,解剖尸体的郎中郑拾千里迢迢被押解进咸阳,送入太子府。
赵苏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收拾的还算干净清爽,但脸上的青痕犹在,可见信中所说他差点被打死,并未夸张而是事实。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请殿下安。”郑拾惶惶不知所措,他以为自己肯定会被秋后问斩,如果运气好一点,大概也是被发配充军的下场。
没有想到,他的事会传到太子的耳朵里,他太子竟然要见他。这让拿不定主意的官役,一路上对他态度尚可。他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幻想过太子的赏识,也想像过太子的暴怒,从最好到最远,他自己想像了个遍。
真等到了太子府,他反而镇定下来,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自己所说的话说完。如果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理解他,他想这个人就只能是无所不知的太子。
如果连太子也无法接受,那么,他可能真的就如别人所说,是被邪/祟迷了心窍的伥鬼吧。
“你是怎么想到,要去解剖尸体的。”赵苏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就是火种啊,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下这种火种,让他继续燃烧。
“草民,草民……”郑拾还是太小看了自己的意志力,在面对太子的询问时,想到自己前半生的经历,还是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好不容易等他止住了哭声,平复下心情,才一一道出自己的身世。郑拾还真是养父从路边拾来的一个孩子,所以取名郑拾。而郑拾的养父,是一个游方郎中,一生未曾娶妻生子。他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于是郑拾也就从小过着居无定所的飘泊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