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运回来的时候,后头跟着黑奴儿,黑奴儿要俯下身磕头,被赵苏叫起,“得了,第一回 见磕头就是了,回回都磕,你不嫌烦,我也嫌烦了。”
“是。”黑奴从善如流福身一礼。
赵苏瞧着这样就挺好,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背后垫着塞了芦苇絮的迎枕,“嗯”了一声道:“如何?”
“徐福此人,倒是有些善心,给宫奴看病的时候,顺道把自己的老乡挑出来,问过韩书,要去身边伺候。”
这件事韩书回过赵苏,他是记得的,顺势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他是御医,要几个宫人伺候,不算过份。”
“除此之外,他开始与新村工坊的匠人结识,做的并不刻意,加上时间一长,他治疗过不少的病人,大家对他也不如一开始那么防备。”
黑奴儿说到这里,得运小声插话道:“公子,需不需要小的去提醒一声。”
赵苏摆手,“如果因为交好,就把自己吃饭的手艺,严令保密的工艺交待出去,按合同办就是了。徐福要是真这么做,正合我意。”
到时候,拿着徐福的把柄,正好捅到秦王跟前,一个有劣迹的御医,秦王总不会再听他的忽悠去找仙山寻不死药吧。
黑奴儿一走,赵苏便歪在罗汉床上呼呼大睡,得运守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扇子。
与此同时,三位商人凑在房间里,气氛凝重。
胡富海全身抖个不停,“不是我不想说,这件事我一个人拿不了主意。”
吴有义和赵乔纷纷冷哼一声,吴有义开口道:“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不是公子一个人的主意,也不仅仅只是生意上的事。”
胡富海纠结道:“可是……”
赵乔有些烦了,“这个时候还说这么多干什么?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大王的意思,你现在可以不说,等那些探路的人发现商道早已存在,可是掌握这条商道的人,却一句话没说,你自己说他们会怎么办?”
“要是他们探路的时候再死几个人,呵呵。”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到时候胡富海就得死/全/家,要是闹到秦王跟前,诛个九族也不冤。
胡富海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却始终不说话。吴有义叹了一句,上前拍拍胡富海的肩膀,“就这样吧,我们朋友一场,仁至义尽。”
说着起了身,赵乔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走的没有一丝犹豫,只留下胡富海一个人张大了嘴,满脸苦色。
赵乔的脾气稍微急一点,见路上没人,同吴有义抱怨道:“他这是怎么了,搂再多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吴有义摇头,“不光我们对他仁至义尽,公子对他也算仁至义尽。死不悔改,没得劝了,我们商行的生意但凡和他有关的,都会切割开,不让他吃亏就是了。”
意思是宁愿自己吃亏,也要和胡富海将关系切割干净。
赵乔想了想,本来有些犹豫,这亏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可是想到胡富海那要钱不要命的样子,唯恐自己也变成这样,一咬牙道:“我们商行跟进。”
赵苏醒来问过一回,知道胡富海没有来找过他,当即笑了笑。对于胡富海的选择,他倒不是那么意外。这个人已经完完全全被资本侵蚀,如同傀儡而不再是一个人。追求利润的本能驱使着他,能够让他胆怯的大概就是砍头前的那么一瞬间。
后世他也曾崇拜过很多白手起家的大佬,有些出身农家,有些出身普通家庭,演讲的时候无一例外,大谈特谈自己的不容易,以及理想和抱负。可这些人真成了大佬后,所做的事,和他们曾经看不起的人,并无二致。
是人前一套还是人后一套,是讲得自己热泪盈眶的故事是假的,还是发过誓要做到的事是假的呢?
人是复杂的动物,特别在牵扯到大量金钱的时候,往往没有办法用非黑即白的观念来分辨。也许这些曾经的理想都是真的,但到底胳膊扭不过大腿,理想争不过现实。
一辆车有细微的设计缺陷,如果更改要花三个亿,如果不更改,一年因此致死而面临的赔偿是一千万。明知道设计缺陷会致死,但在他们需要选择的时候,当然是选择更小的金钱损失,而非挽救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