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阳到底是年纪小,在新村一直被工人捧着,哪里经历过这些事,这才一转头跑去找公子。
赵苏在来的路上,就知道对方是李相门下,韩书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意思还是以和为贵。赵苏只说了一句,如果李相也这么想,就不会直接派人去染坊闹事。
韩书当即就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对方如果抱着诚意来,至少得提前递贴子拜见公子,或者是他这个新村大总管,但什么都没有,直接闯到染坊要人。
人家的手打到公子的脸上来了,如果还以和为贵,那只能证明,长公子的尊严不值一提。
刚才一巴掌打下去,赵苏的怒火本来已经消散了许多。但此时听完黑牛的话,一腔怒火又提了起来。
“既然是他们无礼在先,直接绑了扔到咸阳城门外。”赵苏直接下了命令。
“公子,你……”李相门下之人,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如狼似虎的家将一拥而上绑的绑,捆的捆,嘴自然也给堵上了。
这些武将闲在新村吃吃喝喝,有日子没干正经事了,但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打架绑人的手段一点没落下。
倾刻间,染坊安静下来,黑牛跪下给赵苏请罪。
“你有何罪,说说看?”赵苏神色莫辩,并不看他。
黑牛额头的冷汗一滴滴滑下来,喃喃道:“小人,小人没处理好……”
从一个木工学徒到榨油坊的工人,再到染坊的掌事,他的人生可以说是幸运到了极点。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幸运可能已经到头了。但他不敢怪任何人,公子给了他最好的机会,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觉得最好的做法是如何?”赵苏换了一个方式问他。
黑牛的脑子一片混乱,只能凭着本能说道:“处理好所有的关系,即让染坊无事,也让李相的门人满意的离开。”
赵苏摇头轻笑,“连我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做到。”
黑牛懵了,头压的更低了,他抽了抽鼻子,有些想哭。以前当工人的时候,只要出力气就行了,他不仅有力气,还比周围的工人有脑子,这已经让他很得意很自豪。可是现在才知道,当一个掌事,他的脑子还远远不能满足需要。
“黑牛,你是谁的门下,是公子的还是李相的。”旁边的韩书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
这一声如棒喝,一下子将黑牛给打醒了,他连连磕头道:“小人是公子的门下,愿为公子效死。”
“即是公子门下,李相门人与你何干,你是什么身份?”韩书再次喝道。
与李相如何相处,是以和为贵还是拔刀相向,那是公子该考虑的事,与一个掌事有何干?掌事掌事,掌好自己手中的事,才是正经。
黑牛的眼睛眨了眨,终于从迷茫,混乱中,显出一丝清明。
赵苏点点头,“你之所以还能跪在这儿,而不是被我扔出去,只因为你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将人交出去。”
说着转身便走,韩书则留在染坊,他需要和这个脑子还需升级的黑牛,好好谈一谈。让他明白,他身为一个掌事,该如何思考和行事。
回到别苑不久,有一老仆推着轮椅前来叩门,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求见扶苏公子。
“让他进来吧。”赵苏在别苑的屋后空地上,种了许多的草药和花木,平时没什么事就爱在这里转一转。
“公子好雅兴。”轮椅被人推过来,木质的轱辘滚在地上,不时发出怪响。
“你的兴致也不错嘛。”赵苏打量了一下姬无忧,咸阳一别,已有数月。
此时看上去,他眉宇间的戾气消散了不少,再配上他清冷的气质和绝色的容貌,已经有了几分世外高人的清贵范儿。
“公子早已知某苟且偷生于此吧。”姬无忧轻叹道。
赵苏点点头,没有否认,“我至少得知道一下为我工作的都是些什么人吧。”
姬无忧认真的看着他,“我要向公子道歉,大哥的死,我一直迁怒于你,甚至认为你对我的和颜悦色,都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仁爱。”
“你这么想,其实也不错。”赵苏知道姬无忧活着,并且来到新村工作时,是轻吁了一口气的。
对于姬家三兄妹,他有着别人没法理解的内疚,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想法一句话,就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姬无发非他所杀,却因他而死。
这种心情,蒙殊理解不了,韩书也理解不了,甚至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但他不能因为这样,就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