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宫门外,蒙殊仍然不信就凭几句话,便能坏了李相的安排。
赵苏被他吵的头疼,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复杂,事实上理清了所有线索,并没有那么复杂。
“我从粮店掌柜那里,得到一些杂乱无章的线索,交给府中人将其中有用的信息挑选出来。”赵苏不得不称赞,有些人的聪明就是天生的,比如说黑奴儿。
他不过从中点拨几句,就立刻明白了赵苏的意思,抽丝剥茧找出完整的脉络,再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
想给田木头脱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败在没有牢牢遵守所有人同时签字画押的规矩之下,于是此路不通。
“大路走不通,就走小路。”赵苏如是说道。
空谷幽兰在斗花会之前,就出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风头,献花的高留得意非凡,好几回在公开场合说过,李相府中的空谷幽兰是他亲手从山间所挖,献于李相。这件事让他出了很大的风头,许多人都知道此事。
“斗花会之前,无人知道空谷幽兰产自燕国。可是斗花会之后,人人都知此花产自燕国。但在廷尉府的口供里,高留声称自己留在咸阳,哪儿也没有去过。”
赵苏拍拍蒙殊,“一个没有离开过咸阳的人,却挖回了独属于燕国的花草。你说,这算什么?”
“他应该能找到无数的借口解释。”蒙殊蹙眉。
“他当然可以解释,可是大王会信吗?”赵苏要的就是在秦王心里种下一根又一根的刺。
毒杀同门师兄弟,弃元配如敝履,如果比喻的话,大概就是松土和施肥,然后用太仓府播下一颗种子。至于能不能发芽,那纯粹得看运气。
所谓帝王心,最是神鬼莫测,太仓府的存粮关系着灭燕一战和最后的灭齐之战能否一役功成。赵苏不信,秦王就那么放心,一丝也不怀疑。
从没听说,大王怀疑臣子,还要先等一个解释再动手的。只要见疑于秦王,自然会有无数人领会他的意思,接下来会如何,就不是赵苏能想像的。
就算秦王真的一丝也不怀疑,黑奴儿从纷杂的线索中,也已理出数条直接或是间接的证据链条,直指高留去过燕地。
比如其中一条,高留献过空谷幽兰后,也给太仓府府令送了数车大枣和粟子。有个小吏本就是燕国人,分到一些拿回家一看,便知道是燕国名产,其他地方就算有相同的东西,也没有这样的品质。
任何人做事,都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
而赵苏也要庆幸,现在的人做事极为粗糙,又因为各种条件限制,很多事无法查证。所以才造成高留这么大胆,带着粮草去燕国卖了个好价钱,又采买了诸多当地特产回咸阳,却谎称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过咸阳。
高留的下人是不可能出卖他的,背后又有太仓府的府令和李相,就算他事情办得处处是漏洞,也有恃无恐。
如果秦王不怀疑,这些便算是给种子浇水,加速发芽的时间。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田木头有没有机会脱罪,赵苏并不乐观。他只能说,自己做了该做的事,剩下的,就得看他命大不大了。
没有想到,当天晚上,陈立竟然会去甜水街求见。
赵苏有点意外,陈立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调职三次,现在在典属国任郎中。
典属国是专门召抚西南诸夷的衙门,翻了一下扶苏记忆里秦国的官制,不由对他笑道:“听说你们政务繁忙的很,昨天还满大街抓人。”
陈立苦笑,“那些蛮夷不懂教化,乍一见咸阳城的繁华,哪里还忍得住。我们也不是抓人,他们就算想留在咸阳,也得先把国书带回去吧。不然知道的是他们自己要留在咸阳,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把他们怎么样了呢。”
虽然无奈,但话语里也充满了一个身为大国官吏的骄傲。
陈立东扯西拉,把赵苏身边的人都问候一遍,才转入正题,“公子您想管田木头的事?”
赵苏立刻摇头,“国家自有法典,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管不了也不该管。”
陈立立刻道:“这样就好。”
看公子朝他看过来,解释道:“我们都知道田木头是冤枉的,但他以匠人的身份进入太仓府,还敢不谨言慎行,随意相信别人。得到今天这个下场,冤枉的是一万石粮草,不冤枉的是他本人。”
“以公子之尊,肯亲自去看牢狱中看望,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若是继续插手,公子毕竟没有参政,恐受到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