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种场合窃窃私语,实在不合规矩也显得小家子气,冯姑娘声音不小,也落落大方,一石激起千层浪,仿佛她问出了在场所有女孩都最好奇的问题,一时直接,大家全都争相前凑。正巧她们道理回蔓游廊当中一长亭之中,转瞬,柯云璧身边就凑满了好奇的脑袋与探究渴求的双目。
“富安侯夫人,于我们讲讲吧!”
“是啊,从前咱们就听过,可是都是旁人夸赞的,今日您在这里,我们就不求人了。”
“是呀,讲讲吧夫人……”
柯云璧算是明白了,眼前这群女孩,敢情全都是听着她和自己丈夫当年佳话段子成长起来的,一双双翘首期盼的眼睛盯得她浑身难受,她总不好说最开始她的侍女和嬷嬷都以为未来夫婿是个断袖……她也不可能教一群年纪青青的姑娘女扮男装跑去救一颗花苗……
“你们听到的,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柯云璧有点不大好意思说自己的事情,尽量保证大方得体的微笑,“那日那样多人看见,也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国舅爷真的是亲手为您戴上那朵状元花的么?”旁边一个圆脸的女孩满目艳羡道。
“外面都是这么传的?”柯云璧大惊,“那时我们虽有媒聘定姻,却未曾婚配,自然是不能如此唐突,侯爷是君子,只是把花递给了我,如此而已。”
一时之间,周遭皆是失望的哀叹声。
不是,现在的闺阁女儿平常都看什么啊?
柯云璧感觉自己嫁人之后好像跟不上风潮了。
“夫人,您真的等了侯爷七八年吗?”又有人凑前来问。
“也就五六年而已。”柯云璧觉得那段时间比较难熬的是自己娘家人,她倒是过得挺滋润的。
“这么久!”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女子又惊又叹,还有人感慨一句:“富安侯真乃当世尾生,常存抱柱信,您真是好福气。”
还有人说道:“富安侯爷是君子中的君子,为官也是清正的,我家早年间在宗正寺耽搁了许久的事情,侯爷一到就给办了,我全家上下无不钦佩的。”
大家又以艳羡的目光看回柯云璧,感慨不已。
“您那个时候……等待侯爷科举好消息时,也是很忐忑的吧?”
今日反正都问开了,又仗着四下无有闲杂人等,而且柯云璧耐心温和,让人觉得仿佛家姊一般亲厚,女孩们都舒心活络,将闺中听完那段传奇故事后的所思所想一并问出。
“对啊对啊,这种事,不可能不担心吧!”
有人附和。
柯云璧没法说,与其说担心自己是不是被抛弃,当年更担心的,其实是未来夫婿能不能活着考完三场……毕竟那个时候,梁道玄每次考试都出岔子,根据自己三哥去接二哥时回来的描述,梁道玄的死样子实在让人看了就觉得不适合托付终身。
好在男人是好的,活蹦乱跳这么多年,又躲过了新婚守寡的那次灾厄,如今回首,她也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忧心。
就在思忖词句,怎么能保证不向在场女孩说出思春般的不当言论,与此同时回答饱含真情实感之间的平衡时,忽然一个声音自后传来。
“深得千金,而不为贵,得人一语,而胜千金。想来当年富安侯夫人之心,诚如此意。”
柯云璧抬眼望去,只见代自己周全出言连珠妙语之人,正是向琬。
第100章 慧有千虑
“那你回了她什么?”
到了晚上, 梁道玄听柯云璧说起白天的事,不免有些好奇。
柯云璧腿上躺着女儿九盈,此刻已然睡熟,她手轻轻拍哄, 慢声细语道:“我说, 当时没想那么多, 只是安心。”
随着轻柔的拍打,柯云璧皓腕上一对嫩柳枝粗细的烟玉玲珑对镯发出微微的叮铃。
梁道玄笑道:“这大概不是向小姐所期待的那个答案了。”
“我以为大家都爱听真心话的。”柯云璧也笑了。
梁道玄一家住的怀幽山堂,在行宫北偏西一侧, 倚靠太阿岭,地势颇高,穿行宫而过的贯天江支流桑箕河带流而过,居高谛听, 隐隐若有淙淙声。
山堂再北, 只有零星馆舍, 之后便是御林, 御林设有烽火台,故而此处地势极高,沿山麓探出一用作纳凉玩月的平台,重檐垂纱帷, 迎风而舞,檐铃时鸣时静。
台当中,夜月下,足七八人并卧的拔步紫竹榻上横斜着梁家四口, 一家人沐浴过后赤足松发,着单衣云裤,团团是同一味道的翠荚澡豆清香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