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它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四维祇才有自由意志」,可它只要没有明确地说出来,那么李琢光的一切往那一方面的理解都会变成「你太敏感」。
「原来如此。」李琢光和它不一样,她不会检索所有的时间线,挑选哪一条时间线的回应能够把领导祇的话全都堵回去,换句话说,她在四维祇的时间线里是无序的。
只要她是无序的,那领导祇也就不能用四维的「绝对理性」来推测她的下一步——哪怕对方可以看到她大部分回应的可能性。
所以她在框架里慢慢悠悠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最优解就是客观存在的,那么它为什么不能被选择呢?
「说到这个我就想到,三维人之所以摔倒后依旧会跑步,明知可能会受伤还是与人交往,明知也许失败仍然不停尝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想找到能亮起灯的材质——
「在你的眼里,大概这些行为都会统称为愚蠢,对吗?
「因为信息和选择缺失造成的非理性选择,你想说的话我先替你说完了。
「但我真正想说的是,不对,她们做出这些看似愚蠢的行为,并不只是因为所谓的情绪和情感。」
她下意识地以三维人的习惯摇头,摇到一半才想到四维祇不偏向于用「眼睛」去「看」。
「是因为三维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创造你看不到的变量。」
「不,这是不可能的。」这一次领导祇的否定就快了很多,「三维世界不可能存在四维观测以外的变量,我可以观测到三维的每一条时间线。」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们一直找不到我呢?」
领导祇:「……」
是啊,既然可以看到三维世界所有的变量和时间线,怎么会找不到李琢光呢?怎么会要等到李琢光主动回到四维,才能和她交流呢?
领导祇:「因为你是最高级的四维祇,只要你不想要我们找到,你总有办法。」
李琢光:「……」
这套理论真是正着说反着说都能让它找到道理。
李琢光:「那你能预测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吗?」
猜到了领导祇会说什么,李琢光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你说出所有的选项,我也可以算你是对的。」
领导祇当然说不出所有的选项,它肯定要拿李琢光的时间线更多耍赖。
李琢光:「那我再换种说法好了。」她往前走了一步,这是三维人惯常使用的、表达压迫感的方法。
「你能不能……马上给出我下一个问题的答案?」
又是一段无法避免的短暂沉默,领导祇大概是在各个时间线里检索李琢光问题的可能性,但它不得不承认,它完全无法预测李琢光下一个问题会问什么。
「你不能。」李琢光笃定地在框架里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你看……此刻的沉默就是自由意志重要性的证明。如果一切都是可计算的必然,你早就该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也早该准备好让所有三维逻辑崩溃的完美答案。」
「可是你没有,就足以证明四维的计算无法计算出所有的结果。
「这在三维有个专有名词,叫做概率论。」
李琢光不是在挑选时间线,而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引爆哪个黑洞灯球地,打响了第三条手臂的响指。
下一主观秒,领导祇头顶的黑洞灯球应声而碎。原本被小型黑洞吸收进去的光线如爆炸般与碎片一同掉了出来,在空中炸开一片璀璨的星瀑。
碎片与光芒交织飞溅,光流如虹,分明极快,却在不同的时间线重影交叠下又变得极慢,像是碎片沾着光线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至此,李琢光在框架里放下了今晚到目前为止,她唯一经过精心计算的话:「你刚才经历的,就是我们称之为惊喜的三维特产。」
「我没有计算最优解的能力,我也不想去学。」
如果所有四维祇的答案都是确定的最优解,那么唯一一个不以最优解为选择依据的、完全随机的李琢光,相当于把四维舒适的环境彻底打碎了。
她是唯一的变数,无论是在三维还是在四维。
「你总说最优路径、最优路径,可是生命……怎么能用一个确定的模型来定义呢。」
李琢光毫无预兆地抬手,第三只手臂凌空拽住了一根时间线。
没有计算,不是预测,纯粹靠她三维人的直觉和……「看哪根更顺眼」的随机性,拽住了一根穿过了领导祇身体的时间线。
那根时间线上落满了「灰尘」,似乎那意思是很久都没有使用过,可能也是因为它将这条线藏了起来。
李琢光抬眸,遥遥地,仿佛与领导祇没有五官的脸孔对上了「视线」,然后她狠狠一扯手中的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