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们也的确是冲着这个目的去的。
戏台上只有她们一方在唱戏,无人搭腔真的很难受。
“原来如此。”万楼峰的长老垂在身侧的手在广袖遮掩下微微蜷起似在掐算,她满头灰发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晃动。
“是我等愚钝了。”
她的目光紧紧看着霍听潮并不移开,一抬手便让琉璃灯盏的碎片悬浮在空中,走入这满空碎片中时,那些晶体自动避让出半尺净地。
碎片上映出李琢光疑惑的面孔,但无论是万楼峰的长老还是在场的谁,她们一眼都不看李琢光,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唯有澹台予还追到她身后抓住了她的后衣领,离得近时能听到澹台予的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按照四维的微表情鉴定机来看,这是气到极点了。
万楼峰长老一震袖,悬浮于空中的碎片便化成齑粉。
“既然说不出来,那便做给我等看。”
霍听潮蓦地收了手,梵海道人阵法里的雷光也在她身前几寸紧急拐弯,擦着她的衣角过去。
她目光冷凝,齑粉擦过她颈侧时,留下一道头发丝那么细的伤口。指腹摩挲剑柄上的缠纹许久,才道:“好。”
她转身即走,一手拉过李琢光的手腕,澹台予顺势松了手。
李琢光还不明白,懵懵懂懂地跟着霍听潮走,回头一看殿中的人居然全都跟上了。
她们似乎都知道要做什么,只有她不知道,她便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她也不敢问,毕竟连万楼峰的长老都说「天机不可泄露」。
霍听潮带着她御剑飞行,裹着黑色剑鞘的溯光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身后又接连响起数十道破空声,各色法器灵光将晨曦撕开一道斑斓的裂口。
澹台予手中扣着三枚铜钱,在她指间转出由细密咒文织成的残影。万楼峰长老肩膀旁边浮着一个星盘,铜星子在晨曦间折射出冷冽金辉。
北宸龙脉的轮廓撞进视野时,霍听潮收了剑悬停于空中。
她双指叩击剑镡的刹那,方圆十里间传来一声足以将人脑海中杂念尽数清除的龙啸。
锈蚀残剑从岩缝中挣脱,铁匠铺的菜刀劈开砧板,连北斗阁主事发髻里的银簪都震颤着指向溯光剑锋。
溯光每出鞘一寸,云层便降下一丈。
剑身出鞘三寸,密林间浮起千百寒芒。在寒芒渐次升起时,李琢光看清了是沉睡于龙脉四周的残剑因霍听潮手中的剑意而苏醒。
她不自觉地紧了紧握着游光的手,后颈汗毛竖起,听见各派修士取出本命法器时的声音整齐得像是刀剑出鞘。
当霜刃终于完全滑出剑鞘,整片山脉的晨露停滞在叶尖,剑身上折射的晨光在空中凝成八十一道剑影,剑尖俱都指向龙脉命门。
山涧溪流倒流,修士们的本命法器发出清越嗡鸣,晨雾在剑身周遭冷凝成碎冰掉落,仿佛连天地水汽都不敢沾染这柄通明剑刃。
怪不得当初霍听潮看到游光时会露出那样奇怪的神色,大概是在奇怪为何游光见她不震吧?
毕竟当她真正展露剑意时,连李琢光本人都快成为她手里的剑。
澹台予双手背在身后,浮到霍听潮身边,二人视线短暂地对了一下,就好像对上了个暗号。
霍听潮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持剑悬在空中,像是在等待什么。
很快,李琢光就知道她在等什么了。
远方,无数个蚂蚁大小的身影破云而来,飞到身前时,李琢光看到她们穿着十方阙内门与外门服,又或是此次没有来参加琼林宴的长老。
她心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但这些修士只与霍听潮微微点头,便停留在不远处的空中不再靠近。她们并不看李琢光。
澹台予足尖轻点虚空,袖中铜钱串红绳断裂,外圆内方的铜钱从她广袖中依次飞出,在她面前一字排开,而断裂的红绳缠满指间。
万楼峰长老的星盘于掌心旋转,上空浮现一圈金色爻辞,又随着星盘的旋转连成一道金色的圈。
在林间穿梭的汉溪兴观道长从上而下捋了一把拂尘,那被火燎了一点黑色星子的白色拂尘恢复如初,道童们展开背着的桃木剑匣。
各万兽宗长老与亲传盘腿坐在仙鹤背部,身后印现密密麻麻的御兽契纹,灵台之上的契约灵兽接次落地。
山脚处传来浑厚梵音,赤足僧人手持降魔杵从树丛中走出,佛光将龙脉命门照得纤毫毕现。
所有人的本命法器共鸣声渐渐同频,在霍听潮抬起的剑尖凝出一滴露珠,连晨光穿过这阵仗时都打了个扭曲的弯。
万籁俱寂间,澹台予指间红线再次节节崩裂,罡风掀起发丝,她抬眸凝向龙脉命门处一闪而过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