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听潮的家里人无人修仙,寿命很短,确实早就寿终正寝了。
“是。”霍听潮点头道,“不是亲缘,但也是很重要的人。”
“哦……我懂了。”谢妙笑了一声,“你收徒了?还是墨无涯又收徒了?”
霍听潮摇头:“都不是。她是……”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要怎么描述李琢光,“她是我的心魔。”
谢妙眨了眨眼,没听懂这句话:“世间六百年,是发展出了我听不懂的黑话么?”
“不是。”霍听潮道,“她确实是我的心魔。”
她掩去了轮回的桩桩件件,只把李琢光和她心魔的关联告诉了谢妙。
谢妙听得都愣住了:“所以你的心魔算是……看到未来了?”
霍听潮:“算是吧,师姐,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段记忆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灵台之上。”
谢妙凝视了她片刻,喉咙里滚出一声闷笑:“灯下黑啊。”
“……什么意思?”霍听潮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就有答案了。
果然谢妙投来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你已经明白了,为何还要问我?”
霍听潮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水囊又打算给谢妙喂一口灵水,谢妙偏头躲过了。
“别了。”谢妙努着嘴唇推开水囊口,“再喂我,我便要在这冥渊里再多受五十年的苦。”
“抱歉。”霍听潮连忙低头道歉。
谢妙的表情淡然:“小事。你留着吧,说不定你还能出去呢。”
霍听潮:“我……我怎么会能再出去?”堕入冥渊就是一辈子,霍听潮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她绝不会主动破坏防护阵法的情况下。
谢妙一脸高深莫测:“灯下黑啊。”
李琢光?
霍听潮旋转腰身的动作碰得腰间的长剑晃了一下,她的剑柄上此刻光秃秃的,没有那个毛线球剑穗。
这些都在提醒她,这一世的她与李琢光毫无关系。
谢妙嘴角噙着笑意:“是啊,不是你的心魔,还能有谁?”
谢妙的修为在堕魔前已到达炼虚期,她对所谓天命与天道的感知,比霍听潮更灵敏。
霍听潮之前觉得不可能,但谢妙一说,她就不确定了。
“可她……”霍听潮欲言又止。她想到自己没有和谢妙说实话,没有告诉她九十多世轮回的事。
谢妙并不意外:“你果然瞒了我什么。”
她长呼出一口气,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上绣着的「妙」字。
“你和我不一样,你与这冥渊里堕魔的人都不一样,你的神智是清明的,可我们不是。”她轻声说。
当初她的妹妹死在她眼前,她顶着一个天才少年的名头,却救不下自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
这件事致使她道心破碎,堕魔后第一件事就是手刃仇人。
仇人的死状有点惨,她在仇人死后仍然试图继续鞭尸,意图使其挫骨扬灰,被当场制服,扔进冥渊。
“虽然我杀的是仇人,但我也算杀人了。”谢妙的指甲抠着衣角上的绣字,“按照那些掌门的说法,仇人罪责深重,那也得通过诛仙台处罚。”
——诛仙台。霍听潮现在听到这三个字,眼皮就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谢妙看了她一眼:“看来你的那位师妹还与诛仙台有不解之缘呐?”
“……是。”霍听潮犹豫了几息,选择点头说是。
谢妙:“原来如此,那怪不得你什么都没做,就会在这里出现了。”
——此界不明文的规矩,修者仅是堕魔,若能控制自己不涂炭生灵,则可以通过戴着守灵镯避免被投入冥渊。
只不过几万年以来,堕魔后能忍住内心妄念的少之又少,就算能忍住也在崩溃边缘。像霍听潮这样和常人无异的属实没有。
谢妙继续说:“如果不是你自己选择到冥渊来,那便是一个更大的东西,想要阻止你。”
那个一次又一次回溯时间的东西。
“果然有这么个东西,是吧?”
霍听潮在谢妙面前完全没有隐藏的余地,一眼看透。
“你的眼神告诉我——”谢妙慢吞吞地说,“你觉得很奇怪。
“你之前觉得这东西在帮助你,所以如今我说它在阻止你,才让你想不通,对么?”
霍听潮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正常,那说明你还有太多不知道的东西。”谢妙坐累了,扶着白骨山缓缓躺下去,“你以为你是看到最多的,但并不是。
“那就是我说的……灯下黑。”
霍听潮伸手搂着谢妙让她躺下,低头与她裸/露的眼珠对视,行礼:“晚辈受教。”
“走吧。”谢妙蹬了一脚,似乎想踢她,但没踢到,“前面还有东西等你,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