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师尊能算准徒儿雷劫的日期也不奇怪,毕竟日日夜夜待在一起,谁都没有师尊了解自己亲传的修为进度。
可如今她不确定了。
按道理来说,在皓歌娘子手下的修为长进该比在百草圣手手下要更快,而现在,李琢光不止在同一年经历雷劫,还比前世晚了一天。
皓歌娘子的衣袍消失在天边,霍听潮敛眸,离开了冼刀山。
*
月桂还是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那些闲话,比如李琢光又做了什么其实一点都不过分的事,但就是会被拿来翻来覆去地说。
这些话听得霍听潮心里烦躁,可她又不得不听,她不能像个跟屁虫似地整天跟在李琢光身后,月桂就是她了解李琢光现状的唯一渠道。
与李琢光一碰上,这些她熟悉的人就变得陌生了。
那难道怪李琢光,就像皓歌娘子的亲传说的那样,她小小年纪就学了惑人心智的邪术?
她既然都能惑人心智了,为何不让此界所有人都爱她呢?
这根本就毫无道理啊。
霍听潮掐着前世几个关键节点跟在李琢光身后,而这一次,皓歌娘子将一切事务都摆平了。
霍听潮松了一口气,她想着既然如此,那么今生诛仙台的悲剧大约就不会再重演了吧。
李琢光比前世要早了两个月到达金丹后期,然而两个月后,月桂还是带来了那个霍听潮无论如何都不想听到的消息。
十大门派掌门一致决定开诛仙台。
所诛之仙,还是那个仅是金丹后期的李琢光。
理由?她串通血冥派,妄图复活上古魔族。
霍听潮冲去了冼刀山,皓歌娘子坐在正堂闭目养神。
没人敢拦霍听潮,皓歌娘子也不下令阻止,就让她一路顺顺利利地冲进了正堂。
“师姑。”霍听潮规规矩矩地在堂下行礼,“师姑,师侄并不明白,李琢光到底犯了什么错。”
皓歌娘子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杯盖撇去浮沫,抵在唇瓣片刻,却没有喝半口,而是把杯盏重新放了下去。
“这不是你会做的事,霍听潮,连证据都没看,就断定李琢光没有犯错,你何时变得如此多管闲事了?”
霍听潮呼吸一滞,仍是梗着脖子说:“师姑,您心里明白师侄在说什么。”
皓歌娘子一笑:“师姑不明白。李琢光确实犯了深重罪孽,否则十大门派掌门不会一致同意开诛仙台的。
“开一次诛仙台就兴师动众的,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愿意开。”
霍听潮咬紧牙关,半晌憋出一句:“师姑,您分明上月还在说,李琢光缺一条极光锻做她抹额。”
而极光千年才有一次,下一次就在明年正月。
还就差一个月,李琢光就能有一条新抹额。
皓歌娘子的指腹反复摩挲着那只白瓷杯盏,眼神里说不出是哪些复杂的情绪:“是啊,上月时,我也想不到李琢光会犯下这等祸事。”
“师姑,您自己相信您说的这句话吗?”霍听潮忍不住朝皓歌娘子那儿走近了两步,
“您与晚辈一道看着李琢光长大,这孩子心思澄澈,与我比较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您真的、真的认为她是能做出那等要开诛仙台才能平息民恨的祸事之人么?”
皓歌娘子仍不抬眸,只定定地瞧着那杯盏上的金色浮雕。
冼刀山并不安静,堂外远远地传来了内门与外门挥刀时的喊叫声,刀风又快又急,却劈不开这堂中浓稠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皓歌娘子拢起衣袍站起,似是长呼了一口气,也似是终于斩断了什么东西。
“信或是不信,有那么重要么?”她那双深沉如黑曜石的眼眸看向霍听潮,沉淀着她一千年来的修为。
只这一眼,霍听潮忽然觉得自己又摸到了顿悟边缘,凝滞已久的修为瓶颈开始松动。
但那顿悟的感觉过去得太快,她没能及时抓住就错过了。
皓歌娘子抬眸望向天际线边正在缓缓下沉的夕阳:“有些事,由不得你我做主。
“听潮,听师姑一句劝,不该钻的牛角尖,别去钻。”
说罢,皓歌娘子就与霍听潮擦肩而过,出去管教她的亲传与内门了。
霍听潮呆立在堂中,灵台上那一幕少年被万箭穿心的场面挥之不去。
她这几日见到这场面见得越来越频繁了,比前世要频繁得多。大概是因为她在前世亲眼见到了万箭穿心的那一幕,而且她也没能救下那个少年。
包括这一世,她大概也是救不下的。
她那精密完整、严丝合缝的灵台喀拉一声裂了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缝。
*
霍听潮看到月桂自小路那头跑来。
她刚想开口问,却突地觉得不对劲,沉下心细细感受了一番才发现,是她师尊没在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