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身体忽然松弛卸力,一下子积攒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她中毒了。”麻花辫走到苗苏身边,“不过母亲替她治好了。”
苗苏抬头看了麻花辫一眼,狐疑地脱下了桂循的左手套,她的左手竟然真的褪去了发肿的样子,变回原本普通的一只手。
她猛地抬头,错愕地盯住了那具雕像。
「母亲」的三只手怀抱在胸前,轻轻阖着双眼,嘴角勾着清浅温柔的笑意,一如麻花辫形容祂的那样,慈悲、仁厚、怜悯众生。
不……不……
苗苏晃了晃脑袋,将那些念头都驱逐了出去。
刚才有一瞬间她竟然想真的成为「母亲」的孩子。
这虫巢可能是联动异种、杀死她队友的重要一环,这些人在这里能安稳度日,肯定知道要如何与虫巢共生。
说不准这虫巢就是所谓的「母亲」亲手布置的,若是如此,那祂自然会有解毒的解药。
“成为「母亲」孩子的下一步……”麻花辫轻轻地扶起苗苏的左手,“像我们一样,献祭自己。”
“献祭……自己?”苗苏警惕地停在原地,搂着桂循的手臂往后退了一些。
麻花辫仍拉着她,耐心地解释:“是的,献祭自己。”她低下头,摸了摸苗苏湿润的掌心,手中留下了一抹血痕,“你看看你,已经献出了一部分的自己。”
那个年轻的矮人走上前来,揭开了桂循的头盔,苗苏扑上去要阻止她,却在同时被两个伪人架住了双手。
苗苏挣扎了两下,身体便忽然像失去了力气一样瘫软下去,她瞪大眼睛,呲目欲裂,却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自己身体一点点变得虚弱。
怎么回事……
她努力抬起手指,抬到一半就开始颤抖,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放下。她努力抬起头,用力到最后只有眼珠子往上转了一圈。
舌尖开始发麻,鼻腔里吸入浓郁的水汽,耳朵里嗡的一声,嘈杂的声音瞬间退去。调动肌肉的结果唯有不断的抽搐,也许是她用力过猛,喉间忽然一甜,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所有的感官都降到了最低,好像浑身上下就只剩一只不断吐出热气的鼻子。
矮人为桂循将碎发抚到耳后,温柔地像是在抚摸亲人的脸庞。
“你已经有两个朋友献祭了自己。”年轻矮人说,她也笑着,笑得像那雕像。
苗苏循着年轻矮人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一个伪人张着一张从左手裂到右手的大嘴,正在吞吃一个人的躯体。
那双腿在空中摇晃,苗苏认出是孙霄的,随着伪人吃下的部位越多,伪人的外表就与孙霄越来越像。
目光再左移,「罗」蹲在那伪人的身侧,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伪人吞吃孙霄。她只有一只眼睛,头发也缺了许多,像是斑秃一样。
苗苏却只能躺在地上喘气,她无法站起反击,甚至都无法坐起来。她试着分泌激素使用异能,可腺体却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出路。
怒火盖过头顶,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冲撞着她的眼眶,她表情扭曲,眼睛里蓄起眼泪。
伪人族-β,它们共同觉醒了一种异能,吃下谁,就能变成谁的样子。
……真正的季政,是不是看到了伪人在吃罗,所以才会发出那样的痛吼?
还能……还能跑出去吗?
失去力气的苗苏从未如此绝望过,她无法反抗伪人的后肢,与桂循一起被放到雕像面前,矮人似乎还要商讨一下如何进行最终的献祭。
苗苏侧躺着,脸颊在地上挪动,额头抵到桂循的肩膀。她说不出话,动了动喉结,只发出一些小兽呜咽般的嘟哝。
眼泪在脸颊下积起一个小水坑。
她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哭过了,她一直觉得哭是最无用的做法,可是现在,除了掉眼泪,她什么都做不了。
身旁的桂循呼吸平稳,这里含氧量很低,但桂循也没有因为摘下头盔而缺氧。她忽然转动了手腕,握住了苗苏的手。
苗苏没力气抬手,也没力气回握住桂循,桂循似乎知道苗苏还活着,她展开苗苏的手,在苗苏手心里写道——
「一会儿,我闹,你逃。」
她第一次用左手写字,写得不是很流畅,写完一遍也不清楚苗苏有没有懂她的意思,但见矮人转过身来了,便连忙又将苗苏的手合拢。
苗苏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桂循的手,她感觉身体里堵住激素分泌腺体的东西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下正在产生裂痕。
伪人用自己的后肢将两个人举了起来,矮人开始了她们奇怪的仪式。
苗苏的头颅因重力垂下,恰好垂向桂循的方向。她望向桂循,与对方四目相对。
矮人用古老的音调与舞蹈作画,手中的火把燃着幽幽蓝光,映衬着雕像女人的笑容变得诡异而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