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廊,远远地看见单老夫人正在亭子里与戚茗姒赏茶,付媛垂了垂脑袋,确认自己身上的腰间黄与褙子都穿戴整齐了,这才挤出笑意迎上前。
“老夫人,”付媛福了福身,“茗姒也在。”
单老夫人连眼皮子也没抬,“进门这些天了,口也不见改,好像我真亏待了你似的。”
付媛的眼神早已对上茗姒的眼眸,正欲坐下身,却被迫动作一滞,“...娘这是哪里的话。”到底是单阎亲娘,她怎么也得给她几分薄面,即使她再如何不想。
单老夫人这才肯抬了抬眼,又收回视线,不情不愿地应:“...坐吧。”
站在身侧的茗姒见状连忙打圆场,替付媛也斟过一杯茶,“嫂嫂请茶。”
付媛微笑致意,接过手里那杯茶。
“怎么单府是没了丫鬟吗?要茗姒来伺候。”单老夫人牵过戚茗姒的手,拉着她到身边坐下,凝珠自然也听懂了,走到跟前去侍奉。
“不打紧,茗姒是小辈,该给嫂嫂敬一杯茶的。”戚茗姒笑意盈盈,朝付媛使了个眼色。
付媛这才将眼神收了回去,扯扯嘴角,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没回话。
“瞧瞧茗姒,多识大体。”单老夫人手抚着茗姒的那双玉手,又看向付媛腕上的对镯,“倒是这手上寡淡了些,待会随姨娘去房里挑几双好的,省的旁人看了单家笑话。”
付媛注意到她的目光,又扯扯袖子。
心里实在气不过,付媛眼珠一转,扬起笑意,“娘只在亭子里呆着多闷,不如随我出去采采风,又或是看看戏?”
轻蔑的神情明显在单老夫人脸上滑过,却很快消失了,“不去,外头热气逼人,哪儿都比不上府里惬意。”
付媛抬眼看向站在单老夫人身后摇扇的丫鬟,动作漫不经心,有风才怪了!
她哪是怕热,只是不想搭理付媛罢了。
“去嘛去嘛,姨娘就当陪茗姒了。”一旁的戚茗姒忙赶着打掩护,在桌下的膝头挨了单老夫人一下轻拍。
拗不过她反复摇晃,单老夫人脸上挂不住,扯过她手,“好了好了,你要给姨娘摇昏了。”
“姨娘陪你去还不成吗。”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活似一对亲母女,付媛的脸色更难看了。
“姨娘最好了!那茗姒要去收拾收拾!”说罢便松开手,走向付媛,拽着付媛便往长廊走。
“去哪儿?你的包袱不是都在烟雨楼?”单老夫人有些坐不住,恨不得上手将两人生生扒开。
戚茗姒回过身,那双杏眼睁得圆溜,“嫂嫂屋里话本多,茗姒想要带上两本在路上看。”
“少看那些奇技淫巧,坏了身份。”瞪向付媛的眼神再也控制不住,直愣愣的冲着付媛。
就差没说少跟她学那些不入流的东西。
付媛扯扯嘴角,脸上挂不住,她自知单老夫人瞧不上她的出身,说再多也无益。
单老夫人平日里没别的爱好,一心只有夫家与单阎,目光狭隘得只囿在这一屋之内,哪里晓得什么鸿鹄之志。
夏虫不可语冰,与她再多争执也是费口舌。
平时说些场面话,附和几声就能打发的事儿,她也省得多费功夫。
当然了,送上门的素材她也不可能不要,该往书里写她就往死里写,丝毫不含糊。
“话本才不是什么奇技淫巧,若是因为出身,因为喜欢的人多了就说是奇技淫巧,那事事都能是奇技淫巧!”说罢戚茗姒便抱住付媛手臂,走得远远的。
直到入了廊庑,付媛才小声地应了句“谢谢”。
有些事她作为儿媳并不方便说,只能憋得一肚子气,好在单阎有这样好的表妹可人儿。
“别听姨娘说的,喜欢话本又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儿。若是因其出于勾栏,又受世俗喜爱,就草率地骂是奇技淫巧,未免片面与武断了。”戚茗姒盈盈握住付媛一双手,微笑致意,“我可不只是替嫂嫂说话,茗姒自个儿也喜欢。”
戚茗姒话里有话,她都清楚,若非是为了付媛,她不会这样拐弯抹角地跟单老夫人说话。
谁真心,谁假意,付媛心里都有数。
看着两人如胶似漆,单老夫人气得直拧身边凝珠的手臂,“不是说她两关系不如表面上的和睦吗?我看她们你方唱罢我登场不是感情好得很?”
“对不起夫人......我...”没等她回应,单老夫人便朝她膝后踹了一脚。
她一踹,凝珠便直直地朝前扑去,手腕下意识地去撑,却还是没能撑住,生生摔倒了地上。手上迅速肿起了个不算起眼的小包,凝珠直觉着手腕火辣辣的疼。
她抬眼看向单老夫人,并不是想要一分怜悯,而是还在观察着是不是还有愠怒,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