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着千万里,明明马上就要团聚,马上就要幸福了,他昨晚还说过了这两天就要回来,陪着她, 他们一起等宝宝降生。
转眼, 又搞成了这样。
她死死地捏着被角, 用力到指关节泛白,额角铺满了汗水,眼角是未干的泪痕。
她一直没有挂断电话,也不许乔湛挂电话,一直一直就这样边痛边等着,见到殷媛瑷进来的瞬间,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汹涌下来,她哭着叫了两声妈咪,在阵痛的间隙中被殷媛瑷心疼地扶起来搂在怀里。
“妈咪,他出事了,你快带我去伦敦,我要去见他......”
“宝贝,你别这么激动,你现在这样怎么挪动,就算去见他也得等着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啊。”
“我......”
她刚想要开口,又很快被阵痛再一次侵袭,小腹和腰椎像是有大卡车碾压过一般,她挣扎又哽咽了好久,在殷媛瑷怀里,又哭又叫。
她好害怕,害怕自己撑不下去,害怕他在那边真的失血过多手术失败,那宝宝一出生就连爸爸都没有了。
“好疼啊......”
窗外一直在下雨,秋天港岛的雨是那种黏黏糊糊甩都甩不掉湿意的雨,晦暗的天空阴云厚重,整座岛屿坠落进灰色的滤镜。
从天亮到天黑,结果才开了两指。
他的手术也还没做完。
这时候她已经没办法再哭了,疼痛和惊惧把她所有的力气吞噬得差不多了,她不敢再放任自己的情绪崩溃,怕到最后,她连分娩的力气都没了。
她要冷静,要坚强一点,尤其是这种时候。
好在港岛这边不用等,从开始就可以早早地打上无痛,在她选择顺产的情况下,极大地减轻了痛苦,麻药注入到体内,那种撕裂般的疼很快被缓解。
她一动不动地蜷缩起来,枕边放着一直连通的手机,将脸埋进枕头,不再说一句话,也不哭不闹了。
她相信,他一定会没事,他们的宝宝也会顺利出生。
他们差幸福,就这么一步之遥而已。
这个意念支撑下,她一直安静的等候,双手盖在自己的肚子上,拥抱着柔软的被子,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时间分割流逝的拉扯。
大概是凌晨的时候,电话那头有了回音。
她急切地想要听清那边的情况,但是收音不是那么好,最后干脆直接让乔湛把手机给了主刀医生。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血也止住了,但由于伤到了动脉失血实在太多,暂时还没完全脱离生命危险,送ICU观察。
听到他暂时安全的消息,她松了口气,汗水滴落进眼睛里,酸疼得她睁不开。
"Doctor, please, you must save him! I beg you!"
(医生,请你一定要救救他,拜托您!)
她再三嘱咐,然后平躺好,看着头顶眩晕的光圈,目光涣散,意识也逐渐脱钩。无痛的作用还算强,她几乎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了,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她终于也能松了口气了。
好累,她抬手的瞬间碰到了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是他的婚戒。
回港岛前,他又把这枚戒指交给了她。
她攥紧了那枚婚戒,缓缓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医生又来检查过,没多会儿她就被推进了产房,开始分娩。
私立医院,最好的医生团队,无数人围绕在她床边,温柔地鼓励。
“好,很棒了,再稍微用一点力气,文太太。”
“看到宝宝的头了,再坚持一下。”
好多声音在耳边绕来绕去,她听得不太真切,只觉得恍惚。
旁边殷媛瑷还拿着她的手机,电量又快要耗尽。
“宝贝,再坚持一下,快了,就快了啊。”殷媛瑷拽着她的手,眼看着她受罪心疼的不行。
其实胎位还好,整个开指的过程也算顺利,孩子也就差两天足月,只可惜她现在的精力和体力都太差了,用力没多久就累到快要虚脱,孩子的头被卡住,她觉得自己疲惫到下一秒合上眼就再也不想睁开了。
汗水打湿了她的碎发,她明明躺在产床上,耳边充斥了加油声,明明她一直在保护着这个孩子,一直在等他/她出生,可现在,就是此时此刻,她忽然累到整个人犹如溺水般,岸头就在眼前,可她上不去了。
好累,好累......
眼皮沉重,她就要睡过去了。
脑海卡顿空白,恍惚一片。
在不断下坠的朦胧中,抛却那些杂乱的加油和话语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从微弱模糊,到逐渐清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