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
“走吧,送我先回家。”
话音落下,他疲惫地合上眼,长舒了口气。
是有心理准备的,无非就是一些责备的话。
站在书房被训诫时,已经有三十几个小时没休息过,那种疲惫和刚刚经历过失明的心有余悸还没完全从身体中脱离,他站在桌案前,努力将每一个字听进去。
听到最后,他甚至都有点恍惚。
不,是麻木。
机器人尚且需要定期检修,但他不需要。
“不管你今晚是什么原因退掉和银城的应酬,简直就是胡闹,赶紧想办法善后,下次绝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文兆锡显然是对文时以今天临时取消重要应酬的事动怒了,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喊他回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时候不是这样,只要觉得他做得不够好,就要立刻指出来,要求他做得更好。
“对不起,今天是我的失误,以后不会了。”
文时以也没多解释,在具体病因排查得更清楚前,他也不想多说。
他道歉不是因为屈服于父亲的威严,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真的没做好。今天这么重要的事,他没做好就是没做好,哪怕是他无法自控的客观原因。
因为他个人犯错误给集团和家族带来的损失,就是他的重大失误。
camellia被丛一抱到了港岛,整个属于他的一层空荡荡一片,连点生气都没有,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反而要顾及的更多。
他现在又是这种状况,想来想去,他还是叫司机来接他回京郊。
本来也是不想这么晚麻烦司机的,但他无法保证驾驶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又一次看不见,出于对安全的考虑,还是喊了司机过来。
“辛苦了。”
车子缓缓停在京郊别墅的大门口,文时以缓缓睁开眼,强压着剧烈的神经痛礼貌地回应了句,从车上下来的一瞬间,晕眩感加重,站在原地他足足停滞了有小半分钟的时间才缓和过来。
不过就是一道电梯的距离了,很快就能休息一下了。
凭借着这个念头,他挨着这种痛和晕,迈步进去。
电梯门打开,一路走向卧室,灯盏随着他的脚步接连亮起,整层楼从凝固的黑暗陡然转变为璀璨明亮。
推开卧室门,眼前忽然略过一道白金色的影子,紧接着有人从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她幼稚地问了句。
这么娇这么嗲的声音只会是丛一。
可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带着camellia在港岛嘛。
他僵在原地,胀痛的双眼此时此刻被一双温暖的手覆盖住,不难觉察出来,身后的人与他有着不小的身高差,大概是踮着脚盖住他的眼还有点费力。
同样是被遮住光的漆黑,可却是全不同的状态。
他多贪恋了几秒,伸手去触摸她的手,摸到了又不想撒开,就这样挨着她。
直至她能感觉到手心有轻微的湿润和滚烫。
“猜......猜猜我是谁?”
她有点混乱,手心被湿润的热气蔓延,又不想轻易破坏惊喜的环节,不确定地多重复了一遍。
他始终不肯撒开她的手,努力压制了鼻腔里游走的酸楚,逐渐确信,是她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夫妻之间有心灵感应,刚刚回来的路上,有好几次,他想起她,在幻想着,如果此时此刻她就在家等着他回来,该有多好。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在家等着他。
“一一。”
他低声换着她的名字,抓着她的手,磨蹭了两下眉心,然后将她拉到了眼前,顺势抱住她的腰,目光一刻也不肯从她身上离开。
“你怎么回来了?”
“惊喜吗?”
丛一骄傲地扬起头,像是个待夸奖的小朋友一样。
“不是晚上的时候你说想我了嘛,那我回来看看你。”
她说得极自然。
他听得却心跳加速。
他抬眼看着她,像是仍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习惯性地抬手抚摸她的脸颊,直至触及温热柔软,他确信,她就在他眼前。
“无论什么时候我说想你,你都可以看看我吗?”
他忽然没了逻辑,开始胡乱地发问。
“看你表现。”
她还是喜欢说这句话。
但她心里想的是,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俩谁的飞机不行,世界再大,还能大出飞机可以飞行的航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