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他才又尝试着询问。
“先回卧室吧,好不好?”
她听见了他的话,但是却不肯把头从他怀里挪开,死死地抱住他,红着眼。
他也不等她回答了,将她一手抱起,带着她回到了卧室。
弄湿了热毛巾,他先是擦干净了她手腕上的血迹。好在伤口都不是很深,只是一些微小的划痕。
然后又换了一条毛巾,帮她擦了擦脚,刚刚她一直光脚踩在地上,冰冷得厉害。
丛一安静地看着他的所有举动,快要掀起潮浪的情绪慢慢被按了下去。
她不抗拒他的一切动作,直到他收拾好,她又一股脑地蜷缩进她怀里。
“对不起。”
她又重复道歉了一次。
“不用和我道歉,你也没做错什么。”文时以心平气和,他现在百分百确定,丛一这副状况,就是另有原因。
因为刚刚她挣扎起来那种生理上不适的症状,根本是装不出来。
“你如果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可以和我说说。”
他将怀里的人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抱得更舒服一些。又刻意没有让她正脸朝着自己,他估摸着她应该不太想正视他太过认真严肃地聊。
随她吧,他已经没有任何脾气了。
面对她,好像总是如此。
他替她整理好了有些乱飞的发丝,又替她将露在睡裙外的双腿盖上被子。
“或者,你要是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可以早点休息。”
听了他的话,丛一那些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情绪又开始泛滥。
他不这么体量安慰她还好,越这样,她越难过。
她别开头,让他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抱着他的脖子,思量再三,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最终,她还是决定告诉他。
告诉他那些在她看来,狼狈又羞耻的伤痛。
同时也告诉她,她现在有点需要他。
第45章 短兵 “好疼呀,你帮我吹吹。”……
眼泪从模糊视线, 再到逐渐被空气风干。
丛一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抱着文时以的手,靠在他怀里,是她少有的能感受到安全的时刻。
在文时以的帮助下, 她渐渐恢复了平稳的呼吸,情绪也变得不再过分激动。
只不过她还是不肯抬起头,不愿意直视着他。
因为或许看向他, 触及到他的眸光,有些话就讲不出来了。
十几年过去了,除了Vinay,她甚至都没对父母讲过。
今天, 她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文时以。
她的丈夫,这个未来极大可能会和她相伴一生的男人。
“你想听吗?”她抽了下鼻息,话音还有点乱颤。
“你愿意说的话, 我便愿意听。”文时以见她逐渐平稳下来, 松了口气,手始终轻抚着她的发丝,“但你答应我,别激动,尝试着把你的情绪和事情本身分离, 慢慢来。”
听到了他的回应, 丛一放掉了最后一丝顾虑, 将脸颊贴在他肩头,合上眼,企图通过这样做,克制住她有可能在叙述过程中会失控的眼泪。
无论再回忆多少次,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能准确地想起那一晚的所有细节。
碎裂的玻璃, 蜿蜒的血液,惨兮兮的小熊。
那幢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里的城堡,那个宽敞明亮于她而言却是地狱的房间。
她把这些,把一切的一切,都讲给他。
文时以任由她靠着,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把这些都亲口告诉他时,那种复杂的心情还是一瞬间填满了心脏。
他花了好久,才消化掉了这么大信息量的话。
他皱了下眉,将她抱得更紧。
“现在,那个人在哪?”他强压着怒气,追问到底。
“已经......已经死在牢里了。”她失落地回答。
人已死,好像生前这些罪孽也随之付诸一炬。
活着的人能对他所做的追究也只能停止。
可惜,她被这沉重的罪孽折磨了这么多年,始终走不去。
虽然最后那人也没有得手,但就如同从床上滚下来,玻璃渣跪进膝盖皮肉里一样,哪怕表面愈合,细细密密的疤痕还在,痛苦长存。
她被甩过的巴掌,被扯破的衣裙,深刻地烙印在她童年的记忆深处。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被淡化,而是风干成永恒的印记。
其实,她也时常怪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过脆弱,明明可以选择渐渐遗忘的事,她却偏偏记得清楚,折磨自己,也折磨着身边的人。
也是从丛家风雨飘摇那一年起,她落下了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