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商辰的喉结缓慢颤动,一颗心脏沉闷地跳动,他清了下快要凝固的嗓音,一一回答姜茉的问题。
“我和云笙是恋人,那幅画是她根据一张照片所画,画里的人是她。”
他时刻注视着姜茉的表情,在看到她抖动的瞳孔时一阵心疼和愧疚,还是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我原本姓姜,是回来找你的。”
姜商辰眼眶发红,“对不起,孩子,爸爸晚来这么多年。”
饶是在问出问题时姜茉已经有了预设答案,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仍旧震颤得心脏发麻,一滴眼泪毫无预警地从眼眶淌出,她看向身侧的靳行简,紧紧抓住他手,像是寻求确认,像是诉说委屈,又像是盛放自己的不安。
靳行简握上她颤抖的指尖,轻轻点头。
山间的风拂过面颊,拂过姜茉脸上清淌的眼泪,靳行简站到远处,为父女二人腾出空间。
“我和你妈妈相识于三十年前。”
姜商辰目光留恋地扫过墓碑上年轻的面容,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递给姜茉。
他们的故事简单也复杂。
源于长辈的关系,十八岁的沈云笙到北城读书,住进姜家,那时姜商元二十六岁,已经开始工作,二人虽有婚约,但是年龄的差距、学校社会环境的隔阂,却难有共同语言。
那时姜商辰二十岁,在国外读书,只假期时回国,即便这样,两个年龄相近的年轻人仍迅速被对方吸引、相爱。
他们知道这是不可以的,可年轻的爱情像一把火,不把彼此燃成枯木烧成灰烬誓不罢休。
沈家父母首先发现不对劲。
沈父古板木讷,为人忠厚,最讲究诚信,把沈云笙接回沈家,要她在姜家知道之前结束和姜商辰的闹剧,沈云笙不从,她已经把玉连环给了姜商辰,她质问父亲,都是姜家人,她为什么不能嫁给姜商辰。
沈家不知道,姜商辰已经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他拿着玉连环找到姜父,和沈云笙说了同样的话。
姜父大怒。
姜家祖上本是大儒,辈辈衰败,到姜父这一辈已经是在勉力支撑,而沈家是富商,沈云笙是沈家独女,娶了沈云笙,等于得到沈家。姜家已经没时间再等。
那时沈云笙被父母关在家里,姜商辰已经联系不上她,到沈家去找,只得到沈父的一顿臭骂和闭门羹。
后来,他从姜父那得到消息,称沈云笙已经决定和他分手。
心灰意冷的姜商辰去沈家求证,却没能见到沈云笙。出国在即,他给沈云笙留下消息,称要她亲口对他说出分手才作数。可那一次出国他遇到海难,等他联系上外界时,才知道沈云笙已经和姜商元订婚,姜家称他在海难中遇难。
心如死灰的姜商辰没再联系国内,直到听说沈云笙和姜商元离婚。他偷偷回国,辗转找到沈云笙,两个相爱的人再度走到一起,然而好景不长,沈云笙和姜商元见过一面后,称发现自己现在爱的人是姜商元。
姜商辰摔碎了玉连环,再度出国。
等再得到有关沈云笙的消息,就是她已经去世,八岁的女儿被接回姜家,而姜商元在几年前娶了祁静云,到底辜负了沈云笙。
沈云笙去世那年二十八岁,落到纸上,不过寥寥几百字。
大滴眼泪坠落在照片上,姜茉忙用指腹拂去。与那幅油画相同,照片上的沈云笙还是少女年纪,她的面颊被书遮挡着,只是露出的,是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整个人灵动澄澈。
“那时沈家正陷入一场政商案件,姜家也是为此和云笙撇清关系,我见姜商元来找她,她又是真的不再爱我。”
姜商辰摩挲着掌心里的玉环,过了许久才继续开口:“我当时应该坚持不走。”
这样在姜商元辜负沈云笙时,他能带她走,她的孩子也不会在外流落受苦这么多年。
姜商辰看向姜茉,心底被痛意淹没。
他那时已经事业有成,在收养黎冬时简单调查过那家福利院,只是不知道,他的亲生女儿当时就生活在那儿,为了护住两颗糖要和比她年龄和体格都大很多的男孩子打架。
她当时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这一步之遥他走了十几年,他的女儿也在姜家寄人篱下十几年。
姜商元带他的女儿回家,只是出于对沈云笙的愧疚,自我赎罪,而他女儿渴望的父爱和温情,一直未曾真正得到。
“她没有不爱你。”姜茉轻声说。
在姜商辰愣怔的目光中,姜茉拿出一只破损的玉环,和姜商辰手中的同等大小,同等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