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用担心。”
淑子抚摸着秋好亲手做给小公主的玩偶。
“你要做的就是坐稳皇后的位置、得到陛下的信任,将这个孩子好好养大。”
“养成健康、聪明、勇敢的样子,若是和你一样‘心比天高’……”
在秋好睁大的惊讶眼睛中,淑子重复:
“心比天高。”
吐出一口气,秋好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美丽的双目中迸发着灼灼光芒。
“我说想为女儿取名字,陛下同意了,说他可以以后再取男孩的名字。女儿名字母后尊重我的意思,她也随我心意。”
“您也是她的祖母,您说应该取什么名字好呢?”
在秋好的询问下,淑子就着身侧的笔墨,写下了她早就萦绕在心的名字:
“承”。
“这个孩子,就叫承子吧。”
.
离开梅壶后,淑子让身边人各自忙碌,独自去了佛堂,对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参拜。
拜着拜着,淑子逐渐笑出了声音,渐渐地,她越笑越猖狂,安静无声的佛堂回荡着的是她满满的野心勃勃的回响。
从叩拜的姿势起身,骨子里不怕所谓神佛罪愆的淑子背靠着神龛,和佛像一起看着被她重新敞开、面前空无一人的门外,似乎透过这一方寸框架窥见芸芸众生。
石静芳草绿,天寒飞雁轻。我心如芳草,尘世望日行。
摩挲着陪伴了她二十余年的越发洁白莹润的玉佩,不知不觉间已经生出了第一缕白发的淑子再次祈祷:
“我已经得到了一半的希望。若老天怜惜我,就让我实现所有的愿望吧。”
“请让我,再贪心一点吧。”
腰间的玉佩微微发热,似乎是在回应她的心声。
神佛如有灵,应听万物声。
第105章 淑子不淑,贤子不贤,全子难全
“听说去年内里那边也得了个公主, 很是热闹……”
别院,藤壶女御躺在病床上,说话断断续续。
已经出家多年半瞎不瞎、偶尔好转、还能勉强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的朱雀院守在她身旁给她端药。
藤壶女御重重吸了一口气,瘦到皮包骨的手推开了那碗黑乎乎的苦药。
“我的身体心里有数, 也确实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这些年一直不见好, 拖拖拉拉这么久也是老天保佑让我侥幸生活,这一次却即将永别了。”
藤壶女御艰难地说出这一段对如今的她来说十分费力的话。
“你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千万不要抛下我和女儿——她还不到十一岁,还不算长大呢,以后谁来庇护她啊?”
朱雀院摸索到女御冰凉的手,拉着手覆在自己的脸上, 任由大滴大滴的眼泪肆意流下。
本就看不清楚的眼睛更加模糊了。
女御也不好受:朱雀院对更衣和二公主母女薄凉,可对自己一直关爱, 她病了有多久,朱雀院就日日探望了她多久。
站在她的角度上, 朱雀还算是个好丈夫吧。
还有宝贝三公主, 她那么小,这些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时时照看, 唯一的女儿被父亲养得天真胆小,以后可怎么办啊——
藤壶女御抽出手,用被子盖住侧脸,背着朱雀院哭泣,不想在丈夫心中留下自己狼狈的面容。
她希望在对方的心中,自己永远都是青春美丽的样子, 这样日后就算朱雀院不再疼爱三公主,也能念着自己的好、继续庇护女儿。
就算朱雀已经看不太清了, 她还是不敢冒险。
昔有武帝李夫人,君王榻前掩病容。
世事无常,红颜易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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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姐妹血浓于水,宫中的藤壶母后虚弱多年,同样在今年病情恶化。很快,她就和藤壶女御一样,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像之前一样,冷泉再一次纠集了所有的医生和法师,却也只得到了母后难以好转的消息。
“您看看儿子,看看孙女啊……”二十岁的冷泉哭得像是个两岁的孩子。
当年藤壶被迫离宫的时候,悲伤哭泣的是母亲,孩子还懵懵懂懂;
如今,哭泣的成了长大后的孩子,母亲已经无力诉说永别。
藤壶母后最后看了一圈围在病床前为她送行的人,费力地抬起手,想摸一摸这个只在自己身边长到三岁就被迫分离半生的儿子的头顶,却悲哀地发觉,自己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旁的淑子接过了母后的手,将它轻轻放在了冷泉的头发上。
母后朝淑子微微勾起嘴角,感激地抬眼注视了这个曾经让自己交付后背的女人,随后永久地合上了经历过痛苦但早已释然放下的眼眸,纤长的手从冷泉的发髻上骤然滑落。
“母后——”
这个故事最初时候的藤壶的主人,在春夏交际的时候,走完了四十余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