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聿只能一眨不眨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妻子。
他没法思考为什么安琪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安琪是最害怕污染物的,她只是一个连条鱼都杀不好的普通人。
可是她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站在了即使是S级优化者也无法轻易到达的地方。
她甚至还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只不过现在猩红色的污染已经像是泥沼一样把她陷到了膝盖位置, 沾着污染物的裙子斑驳的像是从凶杀案现场拿出来的一样。
但她还是这么温柔的看着他,尽管她露出来的手臂已经瘦削到几乎皮包骨头, 她的面色也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可她现在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 活生生的。程聿有点想笑, 却更想哭。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追寻了这么久的梦会以这样的形式迎来终结,他设想过无数次他和安琪的重逢。
或许安琪会跟在另一个强大的优化者身边, 可能依旧光鲜亮丽,也可能过的不太好面容憔悴。
又或许安琪已经完全忘记了他, 就像是被格式化的电子设备一样,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警惕的打量着他。
最坏的情况是安琪已经死了, 可能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他会买一束她以前最喜欢的花放在她的墓碑前。
但他最不想设想的是安琪还记得他, 或许还爱着他。如果安琪曾经爱过他的话。
更不想设想的是安琪已经在弥留之际, 等着他来送她最后一程。这话说的有点自不量力, 安琪才不是什么见到他才能放心合眼的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比他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还要糟糕呢?
程聿很痛苦, 他从没体会过现在这样痛苦的感觉。
不只是因为他被污染物包裹的小腿正像是被强酸一点点腐蚀溶解,也因为他只能站在里安琪几步远的地方, 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流逝, 却什么都做不到。
原来他有这么爱她。程聿第一次清楚的直面这个事实。
在寻找安琪的路上,他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掩盖这个事实, 毕竟为情所困听起来就不像是他一个出身肮脏的浪荡子会遇到的麻烦。
他只是不甘心被安琪利用,被一个柔弱的普通人当成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而已。程聿这么告诉别人,也这么告诉自己。
说到底,感情只不过是荷尔蒙或是多巴胺之类的东西在作祟而已,程聿这么告诉别人,也这么告诉自己。
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多深情?哪儿有这么多非谁不可?程聿和别人嬉笑着说。
但他现在却依旧痛苦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程聿看着还在温柔的看着他的安琪,声音嘶哑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遇到我?
安琪又露出了程聿最熟悉的、像是在包容她年幼的学生一样无奈的神情,“因为我爱你呀,程聿。”
程聿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他的眼泪却从眼角流了下来。
他说:“我想知道真相。至少在我临死之前,告诉我真相。”
安琪依旧温柔的看着他,慢慢点头说:“好。”
真相是残忍的,但是再残忍,都没有现在正在不可阻挡的吞噬他们生命的污染物残忍。
他们要死了,没有人能救他们。这是被“母亲”看到的、确认的事实,所以安琪可以温柔的告诉程聿真相。
安琪是在实验室出生的,更准确的说,她没有出生这个环节,她从胚胎开始就在一个又一个的实验仪器中长大。
她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优化者,但和绝大部分被污染后成为的优化者不同,她的优化能力来自给她提供基因的母本。
同样,她的优化能力也很特殊,是一项被动技能,让高等级的优化者对她产生好感。
她在同批次的实验品中属于优化能力表现较好,基因较稳定的次品,而从这个项目开始到结束,实验品中没有一个被评定为完成品。
除了次品就是需要被报废处理的残次品。而只有次品才有资格得到共享的安琪的名字。
安琪是很多个,但作为程聿妻子的安琪只有一个。
从实验室到接近程聿,和程聿结婚为止,她都属于联邦资产。
联邦最初对这个项目的设想是批量制造通过基因遗传的优化者,而他们手里的实验品中,能通过基因稳定遗传的优化能力只有这个鸡肋的被动效果。
安琪都只是用来测试遗传稳定的小白鼠而已,只不过后来高等级优化者阵营势头高涨,联邦高层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让她们去为联邦高层接近笼络高等级优化者。
但是这个废物利用的项目开始没多久,就有一个安琪在接近任务目标时基因崩溃成了劣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