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竹笑着说了句“那是自然”,又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是给我挑好徒弟了?”
“今日来就是要说这事,”宗明川的声音低沉温和, “家中适龄的孩子有好几个, 担心带他们过来打扰到你和你的家人,想请你去府上亲自瞧瞧。”
宁竹本以为那日宗成秋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竟当真要她亲自挑选徒弟。
宗明川都这么开门见山,宁竹也不扭捏,只是她还惦记着昨日答应过季新承的事。
她在去之前先开口问道:“我家中人想向你打听一些涉州的事,不知你是否方便?”
宗明川愣了一下,很快便答应。
“你将人叫来吧。”
宁竹起身去唤来了季新承,对方从宗明川上门时就在等着了。
进门先跟宗明川见了礼。
宗明川虽然没见过季新承, 但还记得季家夫妇俩曾经使了银钱让底下兵卒帮忙寻人, 他也曾看在宁竹的面子上特意嘱咐过。
此番一见宗明川便对他想问什么有了些猜测。
“敢问大人,万风书院的同窗们可还好, 我的老师霍信可还好?”季新承面上看着如常,可话音里却带着些颤抖,放在膝上的手也攥紧了。
宗明川沉默两瞬:“走之前万风书院还在,你的同窗我不识,但霍公……终究没能躲过那场瘟疫,已经溘然长逝。”
季新承眼眶瞬间红了,他喉结滚动两下,压抑住情绪,起身拱手:“多谢大人告知,晚生一时失仪,容先行告退。”
霍公的离去,连宗明川自己想起来也是深感痛心,自然不会因为季新承失态这点小事而怪罪。
宁竹看着季新承颓然离开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恩师离世,一时悲恸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就涉州城的局势而言,季新承想必早已料到这般终局。
但愿他能尽早从悲绪中走出吧。
宁竹扭头对着宗明川说道:“我们走吧。”
宗明川:“嗯。”
两人一起出了门,马车缓缓驶向宗府,车窗外街景如流水般掠过。
宁竹注意到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
空气闷热得仿佛蒸笼,几个小贩躲在阴凉处摇着蒲扇,也阻止不了汗水大颗地往下滴。
宗府大门前,值守的侍卫还穿着厚重的铠甲,看着就热得不轻。
宗明川低声对着身后的侍卫说:“让小厨房送点消暑的凉茶送过去。”
侍卫领命离开。
宁竹跟着宗明川穿过重重院落,雕梁画栋间处处彰显着世家大族的底蕴。
两人还未踏入堂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稚嫩的哭声。
“我不要,我不要见家主,我要回家!”
他口中的家主就是宗成秋。
小孩的声音又委屈又可怜:“我又没有做错事,阿爹和阿娘为什么要把我送来?”
“小九,你怎么又哭了?爱哭鬼。”另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调皮。
哭声顿时更大了。
宁竹与宗明川对视一眼,后者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是我哥整治过几个不听话的族人,怕是吓到这些孩子了。”
宁竹了然点点头。
这样也好,倘若有哪个孩子不听话,她便把宗成秋搬出来,那绝对比夜叉有用。
宗知州怕是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种奇效吧。
堂厅内,一个仆从正轻声安慰:“九郎君别怕,今日是来见武师父的,不是见家主。”
“真的?”被叫做小九的孩子抽噎着问,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小九,”一个女孩的声音插了进来,语气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你要是再哭,我就告诉家主你不想练武。”
哭声戛然而止。
小九听了这话,立马袖子胡乱抹干净眼泪,小声说道:“那我不哭了,我一定好好练武,别带我去见家主。”
见家主在这些孩子心里竟然比练武还要可怕。
宁竹挑眉看向宗明川。
“十一娘......比较早熟。”宗明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走在前头,“进去吧。”
两人踏入堂厅的瞬间,屋内的孩子就乖乖的起身行礼,一个个小不点,像模像样的拱手弯腰。
“见过四叔。”
方才从外面听屋里叽叽喳喳的,宁竹以为有好多小孩,实际上放眼望去就五个。
行礼完毕,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立刻黏在了宁竹身上。
那个叫十一娘的小姑娘最先开口,她生得粉雕玉琢,杏眼格外灵动有神。
“四叔,这就是我们新来的武师父吗?”
明明是个五岁的娃娃,说话的语气像是个大人似的。
“对,她叫宁竹。”宗明川介绍道,“你们几个上前向师父问好。”
“我叫宗问筠,家中排行十一。”小十一上前,小手规规矩地拱起行礼,歪着头打量宁竹,“姐姐看着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