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目光依然如影随形,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上前,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往里走不过百步,三人就看见一家挂着布幌的客栈。
也没个正经名字,招牌上头的“客栈”二字已经褪色,门槛上深深浅浅全是刀痕。
宁竹示意封炎守在门外,自己抬脚跨了进去。
“可还有空房?”
柜台后坐着个账房先生,正在拨弄着算盘。
见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来,吊梢眼上下打量宁竹,随口道:“只剩一间空房,五百文一晚。”
宁竹咬牙。
五百文一晚怎么不去抢呢?
就算是涉州城的客栈,一百文也是顶了天了,这一个小小的边镇,客房竟然敢卖五百文一晚!
可这确实是他们在城中遇到的唯一一家还有空房的客栈。
宁竹深吸口气:“有水沐浴吗?”
要是能够爽快的洗个澡五百文也认了。
掌柜掀起眼皮,冷淡道:“冷水三十文,热水四十文一桶。”
宁竹心中告诉自己,出门在外哪有不花钱的。
“我要了。”
话音刚落,那掌柜的就像变了一副脸似的,表情瞬间鲜活起来。
他面皮舒展开,探头往外看了看,意有所指地说道:“客官放心,绝对让您花的物超所值,您稍等,我让小二去把您的行李搬上。”
掌柜的说完,扯着嗓子朝后院喊。
“虎子,接客——”
后院突然窜出个精瘦少年。
掌柜的指了指外面地马车:“去帮客人把行李搬上去,地字二号房。”
“好嘞!”那伙计将帕子往肩上一甩,二话不说就去门外扛行李了。
宁竹看得分明,他行走间是有些身法在的,那力气也不小,搬行李搬得虎虎生威,都不让几位客人动手。
她感觉自己心头的那口气顺了点。
“今晚上就住这儿,好好歇一歇,明日再赶路。”
宁荷自然是听阿姐的,乖巧地点头。
封炎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眉宇间却没有松开过。
察觉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宁竹多说一句:“别担心。”
封炎轻轻应了一声。
等三大桶热水送进房时,宁竹终于觉得那五百文值了。
这一路上条件是要多差有多差,洗个脸都是奢侈,宁竹觉得自己身上快结痂了,哪怕在末世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这么邋遢过。
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他们仨个轮流洗浴,等宁竹帮平安也洗刷完,已是夕阳渐沉。
沐浴完的三人一狗看起来都焕然一新。
平安自己晃着脑袋甩毛。
宁竹用木簪挽起半湿的发尾,坐在木凳上给宁荷擦头发。
小姑娘享受地眯起眼睛,咧嘴笑着露出小米牙,脸颊上带着水汽蒸腾过后的红润。
就连一向阴郁板着脸的封炎,洗去风尘后看着也清俊许多,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
三人年纪都不大,还都生了副好相貌,再换上干净合身的衣裳,着实有些扎眼。
下楼时,客栈里几桌客人的目光不时往这边瞟来。
宁竹可顾不上这些。
她身上干净了,肚子却饿得咕咕直叫。
委屈自己吃了近半个月的破手艺,方才在街上闻到那些各色香味的时候,她肚子里的馋虫就已经在抗议了。
宁竹大手一挥,就想让伙计把客栈里所有好吃的都上一遍,可是却收到一个遗憾的消息。
伙计虎子搓着手,面露难色:“客官,咱们店里没有厨子,你要是想吃,只能去外头。”
宁竹回头看了宁荷和封炎。
“你俩困吗?”
两个人格外一致的摇了摇头。
宁荷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封炎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意动起来。
他们虽然不挑食,可是啃了大半个月的硬饼子,也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觉可以晚点睡,肚子可不能委屈。
宁竹斩钉截铁道:“上街!”
今日刚到,外头还不知晓是什么情况,出门前宁竹先把平安送回房间。
平安眼见不能跟着,只能委委屈屈地盘卧下来,别过头去生气。
宁荷摸了摸它的脑袋,一本正经地安抚着:“你乖乖等着,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平安蹭蹭她的手:“嗷呜——”
看着三人走出店里,掌柜的还在后头喊了一句:“三位客官记得早些回来,我店也是要关门的。”
宁竹爽快答应:“成。”
这会儿天已经有些暗了,外头都挂起了灯笼,三人便也没有走远,就近找了一家装潢还不错的酒楼坐下。
那些在进店前就一直黏在身上的目光,变得越加放肆,如同附骨之疽般贴了上来。
宁竹实在是不想委屈自己,想踏踏实实吃顿饭,不想让脏东西来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