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战事吃紧,此时已经成为朝廷捂不住的秘密,此前派去的魏晗将军是个阴柔的,这回的赫将军,才是众望所归。
大家都盼着,赫连时再次胜战归来。
万军马蹄踏起,卷起一片尘埃,血月红的泣血,森森冷光落在将士们身上,淬了刺骨的凉意。
日夜兼程,毫不停歇。
三日后,燕云。
“此处休息!”赫连时忍着口中血腥,直到下马躲到一旁,才生生咳出一口血。
乌黑的,带着血丝和发硬的血块。
白子期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你可要慎重服下,这药,伤的是男的一方,会呕血。不过呕血就代表合情蛊彻底解开,只是会很难受一阵子,要呕七日,才可排尽骨髓中的淤毒。”
能呕出来,赫连时很欣慰。
乔菀的合情蛊解了,剩下的痛苦他一个人受着便好。
白子期提着药箱偷偷埋伏在他身后,摇摇头递了块帕子过去:“连日兼程,不眠不休,还中了蛊毒,你是不想要命了。”
“这不是解开了吗?”赫连时擦擦嘴角的血渍,笑起来。
“这——”白子期语塞,恨铁不成钢看着他,“真是爱逞强,若是被乔姑娘知道,你要完蛋了。”
赫连时靠在身后的大树上,透过密密麻麻的叶子缝隙,望着渗透进来的阳光:“我倒是希望能回去被她揍一揍。”
“这次战事,你有几成把握?”白子期小声道。
“一成。”
白子期听后深深吸了口冷气:“你认真的?”
“嗯,先前魏晗守着,估计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些送回来的情报,都是往轻了说,哪里敢向圣上透露半分真正的敌情。”
赫连时趴下,侧耳听着地面的震动。
“你听,这地动,明显敌军最少已经杀了我们十城,魏晗却只说了一半,实在欺君罔上。”
白子期面色沉下去,赫连时拽住他:“到时候,若我不能回去,还劳烦白兄,替我将书信传回将军府。”
第44章 妻莫思夫,妻莫思夫,妻莫思夫。
三日后, 赫将军府。
檐下流着雨幕,两个身着紫色薄襦裙的丫鬟一手打着青色油纸伞,一手拿着小铲子在台阶角落处刮蹭着。
“这几日天气格外阴沉, 这雨下的台阶边都生了青苔。”
“是呀,今日是夫人醒来的日子, 我们快点把青苔处理干净吧,免得夫人出门滑倒。”
隔着一道门, 乔菀耳边传来二人的说话声,指尖动了动, 想挣扎着起来, 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眼皮沉得很, 上下两层的眼睫毛好似被粘住,乔菀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视线才逐渐明朗。
大红色的床幔垂落在她手腕上,赫连时送的指环还套在指尖。
赫连时……赫连时……
乔菀猛地坐起来, 顾不上穿鞋,顶着眩晕在房中找着他的影子。
角落里的熏香飘着兰雾, 卷起灰白的丝。
香炉边的纹漆衣架空空如也。
没有赫连时的衣物,一件都没有。
佩剑也没有了。
乔菀只觉得心中有什么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揉成一团, 绞的她喘不过气。
心中有一个念头被乔菀用重重云雾遮着, 她不敢揭开那层雾。
乔菀顾不上梳妆, 匆忙套了外裳便直奔书房。
往日赫连时最喜欢坐在书房看兵书,日光懒懒地透过琉璃瓦照在他半边脸上。
今日她进书房, 赫连时一定也会抬头对她笑的。
哪怕今日大雨瓢泼, 没有半丝阳光。
但他会在的,一定会在的。
走到书房门口, 乔菀却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手悬在空中,不敢推开这扇门。
一如她初见他时,抱着琴在门口踌躇。
只是之前是因为畏惧他身份,如今却是担心——
“吱呀。”门被推开。
几只茶杯整整齐齐地收在案上,书本也都合上叠成一摞。四下诡异的安静,空气碎开,冲破心中的那团重重浓雾。
案上用小石块压着一封书信。
“与妻书。”
字迹微瘦,粗略看去若霜林无叶,只余七分骨气。
“卿卿吾妻,恕夫不辞而别,因此一战凶险,恐难生还,不忍夫人与我共赴战场,惧伤妻矣。为夫之过,若有归日,愿负荆请罪,望妻谅夫自作主张之为。
如今琴馆已立,将军府家大业大,夫人可安稳度日,不宜太过操劳,更莫思我,可赏夏日雨荷,秋日银杏,冬日寒梅,做尽夫人想做之事。
若我得归,自是不胜欢喜,若我埋骨沙场,定为夫人争一诰命保身,整座将军府皆由夫人掌管,祝夫人此后平安顺遂。
赫某一生无多幸事,诸多满意欢喜皆夫人所赐,临了只一句,妻莫思夫,妻莫思夫,妻莫思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