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杏跑到妆奁面前,望着被乔菀摞好的一叠琴书,爬上椅子,拿了最上面的一本书。
这本书是乔菀昨夜看的,本来落在地上,后来被赫连时捡起来放桌面了。
杏杏翻看着这本书,又在瞥见一旁乔菀做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娘亲好像很喜欢这些琴书?
如果自己将亲爹娘最喜欢研究的琴书埋在土里,是不是糟蹋了什么好物件?
“杏杏怎么啦?”杏杏身后响起乔菀的声音。
乔菀睡眼惺忪,发丝懒懒地搭在身后,满眼怜爱地看着杏杏。
“娘,您...为何这么喜欢琴书呀?”
“因为娘喜欢琴,而且娘在京中有数座琴馆,这些琴书记载的古琴种类,古琴历史,古琴逸文,还有一些关于古琴的疗养之效,若是能够发扬光大,就可以让大家都能听见好听的琴声啦。”
“可是在我们枫叶城,人人都能听得古琴诶。”
“京城可不允许,那里要想体面地学琴,要有体面的身份才可以呢。”乔菀顿了顿,后半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若是不能体面地学琴,便要流落勾栏瓦舍之间,做个卖笑的苦命人。
运气好些,做个卖艺不卖身的琴妓,运气不好,琴艺无非是床笫上落俗的调.情。
“京城这般苛刻,在我们枫叶城,多的是靠着一把朴素的琴,历经勤学苦练,发家致富的人,枫叶城比京城好,娘陪杏杏留在枫叶城吧。”
杏杏年纪小,不懂大人间复杂的事情,但是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娘亲谈起京城时,总有几分淡淡的愁绪。
既然那里让娘不是很开心,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呢?
娘喜欢琴,等到枫叶城重建好,留在尚琴的枫叶城岂不更加快活?
乔菀摸摸杏杏的头:“杏杏的好意为娘是明白的,只是京城中娘的琴馆收留了好些受苦受难的弱女子,娘得回去看一看琴馆的情况,再说了,娘想要在京城中多开些琴馆,让更多的人可以平等地学古琴。”
阳春白雪,雅俗共赏。
“那娘要把这些琴书带回京城吗?”
“要的,不过不是把原版带去,我会自己或者派人誊抄几份书籍带回去,原版的自然是留在枫叶城。”
杏杏捏了捏藏在胸口的琴书,这些本是要埋入泥土里的,可...
亲爹亲娘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将这些雅乐传颂天下,自己若是把书埋了,太对不起书中的知识。
杏杏虽小,却明事理。
她心一横,也本着报答乔菀的收留之恩,把书从怀中抱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乔菀,鼓了鼓腮帮子,道:“娘,这个也给您吧,您更需要。”
“给我?”乔菀一愣,这是杏杏亲爹亲娘给她最后的念想了。
乔菀摸摸她的头,软声道:“这几日得空,我抓紧时间誊抄一份,誊抄完这本书还给杏杏,怎么样?”
杏杏点头,继续道:“那杏杏也不想埋住它了,往后杏杏要把它带在身边。”
“对了,”杏杏又道,“娘回京城,会带上杏杏吗?”
望着杏杏眼里期待又紧张的表情,乔菀眸子里有心疼,杏杏原是害怕自己丢下她一人在枫叶城。
“当然会,你是我和将军的女儿,当然要与我们在一起呀。”
“对呀,杏杏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丢下杏杏?”赫连时正好端了早饭进来,闻言笑眯眯地给乔菀和杏杏递了烧饼。
杏杏吸了吸鼻子,被烧饼陷中的肉香勾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忙拆了外边的油纸,大快朵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爹娘真好。”
乔菀和赫连时相视一笑,对杏杏的喜爱又增了几分。
吃过早饭后,杏杏趴在营帐内画画,嘱咐好杏杏后,乔菀和赫连时二人立马去了城中帮忙。
再次走在枫叶城的街道上,周边景况已经和乔菀初来时大有不同,赫连时沿路查收着将士们的重建情况,乔菀则留意着街边的铺子。
一间,两间,三间...走了一小段,便看见足足八间大大小小的琴馆。
这里的琴馆与京城大不相同,在京城中,即使是最小的琴馆,也是一副富丽堂皇的做派,门口题着金光闪闪的字显得粗布麻衣捉襟见肘。
京城富庶,这样的气派本是没问题的,定睛一看还给人一种豪气冲天之感,只是平民们前脚刚刚踏进去,后脚就被人赶了出来。
琴师或趾高气扬,或不屑扫扫来人身上的布衣,或唇角下压,眯着眼打量着来人手中的琴,高声道:“去去去,我这里只给权贵学琴。”
好似嚷得越大声,就能显得琴馆越不落俗套。
而枫叶城的琴馆面前则是另一派场景。
面前的一家琴馆开着,门口挂着的两个红色灯笼随风晃呀晃,一位闭眼的女子面前放了一把古琴,她兀自抚弄着琴弦,冬雪凛冽下,拨弄琴弦的手指没有被影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