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时看着乔菀面罩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心底里觉得还有许多话语要交代,真是奇怪,从前他可不会这样婆婆妈妈的多话。
“好,我最听将军的话。”乔菀眉眼弯如月,笑盈盈地看着不断吩咐她的赫连时。
他这样,怪可爱。
她的一截手臂探进他的袖口,顺着男人青筋的走向一路往上轻轻挠痒,玩着他手臂。
“将军今日去挖沟渠也要小心,面罩也要戴好。”乔菀起身,踮脚将面罩的勾线挂在他耳廓。
“好。”赫连时心下还是有些不安,隔着两层面罩轻轻吻她。
去医馆的路上,想起隔着面罩和乔菀亲吻的感觉,赫连时突然开口:“檀香楼大火那次,我是不是亲到你了?”
乔菀呼吸微凝,原来他知道当时亲到她了。
赫连时垂眸看着耳根子发红的她,含笑不语,握着缰绳的手腾出一只,揉了揉她耳朵。她的耳朵软软的,还有些冰凉,在他手心如同一块光洁的玉佩。
行至医馆门口,赫连时搀着乔菀下马,随着她一道看了看医馆。
白子期迎上来,眼周青紫明显,他看见乔菀如同见到救星般:“终于把将军夫人盼来了,快快随我研磨草药,我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这边实在太缺能懂医术的人了。”
赫连时见躺倒一地的病患,深色凝重。
几个形如枯槁的“老叟”靠在门外,瞳孔中弥散着颓然,脏污的粗布衣服染了斑斑血迹,露出来的皮肤溃烂不堪,几只苍蝇绕着他们腐烂的腿间打转,几位“老人”也不赶,任由它们吸食自己的血肉。
白子期顺着赫连时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摇了摇头,叹道:“正如将军所见,他们形似‘老叟’,实则年纪不过二十五,这病过于折磨人,等他们爬到医馆来,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里可有黄柏?”赫连时道。
“诶,黄柏可以驱虫!我最近忙的实在是都忽略了这些,我去给他们拿点驱虫,也是在他们走之前给他们些许安宁。”
“其他的大夫呢?”乔菀见着这一幕幕,心中顿感悲恸。
“这里的大夫,能治病的也因为连日的操劳病倒了,还有的也不幸染了瘟疫,能坚持下来的没有几位。”白子期绝望地合眼又睁开,他尽量为自己做好防护,其余的危险后果,他不敢想。
行医救命,本就是他身为医者的使命。
“夫人在里间帮忙配药就好,外头我来。”白子期眨了眨泛酸的眼道。
进了里屋,病人更为多,只是相较于先前在门口看见的人,症状显然轻了很多。
赫连时喉间微咽:“药方配的如何?”
“配了一副出来,只是治疗周期有些长,而且...”白子期瞧着贴在墙角瑟缩成一团的小女孩,眼中有泪意,“她叫杏杏,在瘟疫中失了所有亲人,她的症状不重,按理来说好好吃药很快就能好起来,可她却念着亲人朋友,也想去寻死。”
他又叹了一口气:“药方配出来,也无济于事。我努力吧,将军快去将沟渠建好,城里井水多被投毒,若有流动的水源,便可以解决干涸的事情,也能方便熬药,这些日子储备的净水不多了。”
“好。”赫连时眸子中千万种情绪交融在一起,临走之时他深深看了一眼乔菀,揽过她的肩,低声道:“照顾好自己。”
“将军也是,我等着将军好消息。”
隔着一道医馆的门,赫连时翻身上马,眸子深深望着站在里边的乔菀。
医馆里面是上百名患了瘟疫的百姓,她没有畏惧,更没有害怕,而是站出来替他分忧,和他一起守着百姓,护着心中的大义。
她就站在那儿,便能给他给他无限的力量。
枫叶城的百姓,他一定要救下,而他的妻,他也要好端端护着。
今日傅修明来的晚,日落西山时,他到医馆便见乔菀蹲着,好言好语劝着杏杏喝药,忍不住皱眉。
他冷脸拉过她,在里间和她讲些大道理:“别太靠近这些病人,小心你的身子。”
乔菀迷惑地抬头:“王爷,奴家已经做好防护了,况且奴家若是不哄她,她不会喝药的。”
“你心太软了,我们若能帮最好,不能就算了,量力而为。”傅修明拿过她手中的药碗,几乎发号命令般:“你去配药方就好了。”
“王爷若要做皇帝,应当爱民,而不是因为百姓患病便弃而远之。”乔菀冷冷看他一眼,暗道傅修明不愧是帝王家人,生的一副铁石心肠。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不值,我做这些是因为我要民心,所以我才做,而乔姑娘是为了什么呢?乔姑娘又不做王,不图名与利,一介女子安分地受庇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