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的背景音乐声里,隐约能听见众人高呼的一个称呼。
江听雨一条条听完,没有什么值得她动身的消息,外面还在下雨,她并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出门。不顾湿漉漉的头发,她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楼上应该有人在进出,能听见说话声和脚步声,尖锐的是高跟鞋,沉闷的是皮鞋。大部分声音是往上走,极少数往下沉。逼仄的空间内,墙皮大块大块脱落,墙角长了一排青苔和成片的霉斑。
地下室就是这样,水汽出不去,只会一个劲往里面钻,继而滋生出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有灰掉在江听雨脸上,等到眼睛疼了她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那些片段像光一样抓不住,只能捕捉到最后的画面。
那是从刚才的语音中衍生出来的,光是听声音,她都能想象到那人是多么的风光。
人和人之间,仅仅只是身份上一个小小的错位,就能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新的消息,于是挪着身体离开那块地方,床单被弄得又湿又皱。床很小,再挪后背就贴到了墙上,潮湿的,冰冷的,却能给她一个角落蜷缩身体。
再醒来时,枕着的那一块是湿的。
而现在已经将要七点,她已经迟到了。
江听雨从床上起来,头脑昏沉得很,但她还是强撑着洗漱,再套上校服。
现在是夏天,穿的还是短袖,她仔细整理好袖口,最后穿上外套开始绑头发。无非是用廉价的黑色橡皮筋捆两圈,但她还是对着缺了一角的镜子仔细扎好,这才带着最后一枚创可贴出门。
外面还在下雨。
回去拿伞已经来不及了,江听雨选择将书包顶在头上,慌不择路地穿过小巷,掠过一栋栋老旧的楼房,踩着水珠往学校的方向跑。
已经迟到了,但迟到时间的长短又会有不同的结果。
江听雨和另一名女生站在教室门口,但滑稽的只有她一个——被雨淋湿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水珠一路滑到尖尖的下巴;外套早就被雨水浸湿了一个度,最惨的是鞋子,洗到发白的帆布鞋全湿了,鞋尖全是沾上的泥土,一走一个脚印。
其实她们在校门口就碰面了,江清影并不担心自己迟到会有什么后果,还在和驾驶位的人撒娇讨要着礼物。
那时江听雨就这么冷眼盯着那个男人,就像她一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冷眼盯着他这个十多年都隐藏起来的“父亲”。
如果不是母亲离世,外婆生病,她不会回到他的身边。更不用面对江清影这个只比她小两个月的妹妹和周围的一切。两人的关系不被多数人知晓,就连班主任都不知道。
“最后几个月了,怎么还越来越懈怠。行了,快进去早读。”
江听雨走在后面,班主任又叫住她,“下课了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到江清影笑得有多幸灾乐祸。
“你今天跟她一起来的?”
“怎么可能。”江清影翻了个白眼。
“吓死我了……现在还有谁用白色发带,土死了。”
江听雨权当没听见。她的视线很快在自己坐的位置周围扫了一圈,斜后方的位置还是空的,联想到昨晚听的那些语音,她大概能猜想到位置的主人此时在干什么。
哪怕他睡到放学才来,班主任也不会说些什么。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但这样的紧张感也驱赶不走晨间的困倦。教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读书声,几颗脑袋猛地一点,意识不清地加入读书声,随后又倒了下去。
有个纸团落到了江听雨的身上,她知道是江清影在打探徐洲野的消息,但她一点都不想理睬对方。她坐的位置靠窗,外边的树被雨水浇了个彻底,看着看着,她忽然就想到了刚遇见徐洲野的那个时候。
那同样是个阴天。
她独自一人拖着行李坐了半天的火车到达这个城市,随后按着那个男人给的地址打车到了小区。外来车辆不被允许入内,江威明只叫她在外边等着,后来她才知道他们出门给江清影庆生去了,要等的时间哪里只是“一会儿”。
天阴沉沉的,白天分不清黑夜,风吹得两条腿都是冷的,她只好拖着行李到了一家便利店外等。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行李箱是很旧的款式,说来还是她妈妈的遗物。外婆在编织袋里塞满了她能想到的一切,唯独忘记了给她一把伞。江听雨在抬行李上阶梯的时候摔了一跤,石子划破了小腿,血液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还有就是接下来碰见的少年。
他像一阵风,一下从她的世界穿过。便利店里很快响起机器扫码的声音,徐洲野走了出来,一身黑,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露出的脖子上通红一片。